“游戲充值、直播禮物專業退款。無論是您想退坑，還是小孩誤購，我們都能退！”近年來，“熊孩子”用父母手機打賞網絡主播或為游戲充值事件頻被爆出，監護人想要追回損失遇到難題。與此同時，有人瞅準“商機”，做起蘋果手機“代理退款”生意，月銷量上萬筆。
支付三四成手續費，就能拿回所充金額，還能保留游戲中已購裝備？南都記者調查發現，這其中存在極大安全隱患，有人因此隱私被泄露，手機被鎖屏需付費解鎖。其背后，更有一條惡意退款灰色產業鏈。
“代理退款”每筆抽三至四成傭金
今年2月28日，南都獨家報道《11歲女孩打賞快手主播9萬元難追回，家長被要求證明消費無人監管》引發關注。之后，自稱專做“APP退款”的小巖（化名）聯系南都記者，愿為女孩家長提供幫助。
得知女孩家長使用的并非蘋果手機后，小巖表示無法操作。“因為我們是向蘋果公司申請退款，不通過消費平臺。”他透露，自己做“APP退款”已有大半年，像他這樣的“職業代退人”還有很多。
南都記者以“apple退款”為關鍵詞在淘寶搜索，找到大量提供相關服務的店鋪，月成交額在幾千到數萬筆不等。這些店鋪通常只售一樣商品，名為“apple問題解決”、“ios修復”等模糊字眼，不寫商品詳情。但只要與客服聯系，對方便會主動詢問：退什么游戲？30天內充值多少？蘋果賬戶創建至今總充值多少？是否第一次辦理等問題。
這些商品大多標價1元，實則根據具體退款到賬金額按比例抽取傭金。南都記者詢問多家店鋪，蘋果手機通過AppStore進行的游戲或直播充值都可退，“首退”報價大多為30%，“二退及以上”為35%-40%，“不成功不收費”。
一家月成交量破萬的店鋪客服告訴南都記者，“不用游戲賬號密碼，只要蘋果ID賬號密碼，30分鐘搞定。”該客服還稱，選擇退款后，游戲中的已購裝備不會消失，也不會被封號。
兼職“代退”：一天收入抵一月工資
南都記者在百度和新浪微博搜索“APP退款”、“ios退款”，也找到大量提供“代退”服務的商家和個人。除了退款，他們還招“學徒”和“代理”，“學徒”的學費從幾百元到上千元不等，“代理”只需負責接單，可拿返點。
小巖告訴南都記者，退款原理很簡單，就是利用蘋果公司AppStore（應用商店）90天內可以申請退款的條款，只要提出的理由充分合理，無論APP本身還是APP內購，蘋果公司都允許退款。退款成功率和額度取決于用戶蘋果ID一直以來的使用情況、訂單選擇等，“首退幾乎百分百成功。”
小巖說，“代退”大多選擇電話與蘋果客服人員溝通要求退款，關鍵是要編造一個合理的退款理由，“充錯了”、“內購未到賬”、“孩子誤購”等都是成功率較高的理由。
除了“學徒費”和電話費，做“代退”沒有其他成本，收入頗豐。“我其實有別的工作，但做‘代退’有時一天賺的就抵一個月工資。我接過最大的一單，客戶得到228400元退款，我收了8萬元報酬。”小巖說。
危害：隱私泄露，有人手機被鎖遭敲詐
多家淘寶“代退”商家均表示，退款需要提供蘋果ID和密碼。一名客服告訴南都記者，“密碼必須要給，這是對你負責任。如果不要也可以，但（蘋果）客服問日期和細節，我們答不好或者不能及時回答，人家就不會幫我們退，造成的后果就是再無退款可能。”
與不少商家一樣，小巖也承諾“先退款，后收費”。當被問及是否有人退款成功后不繳費，他笑言自有應對方法，“‘代退人’從來不吃虧”。
小巖說，他曾幫一名顧客退款，錢到賬后對方把他微信拉黑，“我有他蘋果ID，能看到他通訊錄等所有用戶資料，都提前備份了。我給他爸媽打電話，可以隨便說。他不付款，我還能改密碼鎖他手機，或是直接把款扣回。”小巖說，最終那名顧客“求著要付款”，而他則將抽成漲到50%作為懲罰。
小巖坦言，“代退”這一行有很多騙子，“雖然不用交押金，但你把蘋果ID和密碼都交出去了，只要你開通了免密支付，他就能把錢劃走。”
網友“娜可麗麗”就曾遭遇被“代退”鎖住手機要求付費解鎖的情況。她將蘋果ID密碼及密保問題都告知“代退”，不但沒收到退款，對方還將她的ID鎖定，要求支付300元解鎖。
3月8日，南都記者撥打蘋果客服電話，賬戶賬單部門工作人員表示，蘋果ID和密碼非常重要，特別是關聯了支付方式，一旦泄露會對賬戶安全和個人隱私造成威脅。該工作人員還表示，所有用戶退款申請將被提交至系統，“最終能否退款成功，能退多少筆，完全由系統判定，無法人為決定。”
揭秘
“做號人”“代退”“代充”……整個鏈條環環相扣
事實上，“代退”只是惡意退款灰色產業鏈上的一個環節。其客戶未必都是真實玩家，還包括一批“做號人”。
“做號人”通過撞庫、非法購買等方式掌握大量蘋果ID，用來給不同游戲充值、購買道具；由“代退”與蘋果客服溝通，完成退款；由“代充”賣家接代充定單，以折扣價向玩家出售道具。整個鏈條環環相扣，分工明確，有時角色之間也會有重合。
公開資料顯示，2015年10月，浙江金華就曾偵破全國首例蘋果平臺惡意退款詐騙案。中國裁判文書網公布的判決書顯示，2015年，被告人徐某了解到利用手機在蘋果公司AppStore賬號購買游戲幣首次申請可以無條件退款后，利用上述方式多次購買手機網游游戲幣，編造虛假理由向蘋果公司申請退款，并通過在網上開設淘寶網店將騙來的各種游戲幣賣給別人。經鑒定，涉案游戲幣價值8432元。法院審理認為，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虛構事實騙取他人財物，數額較大，其行為已構成詐騙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并處罰金1.5萬元。
南都記者在淘寶搜索發現，目前多款熱門游戲都有“代充”。以某款手機游戲為例，游戲中售價最高的鉆石禮包官方售價為648元，而在淘寶代充店里花435元就能買到，相當于6．7折。一名客服告訴南都記者，只需提供游戲賬號、密碼、區服和角色名，即可提供充值服務，“10-30分鐘內完成”。
對此，3月7日，南都記者從該游戲官方獲悉，近期接到多起玩家反饋，因尋求第三方代充導致財產被騙。該游戲官方禁止任何形式的第三方充值或平臺充值返利行為，“第三方平臺資金來源不明，造成的法律風險無法控制；第三方充值監管不善，容易導致騙子假借代為充值的方式騙取隱私信息和財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