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人在事情沒到眼前的時候,都會說大話。
但當婉華真的走到我面前,哭得淚人似的,告訴我“南哥,我懷上你的骨肉了”的時候,我還是興奮得心跳都加速了:“你說什么?你真確定嗎?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已經去醫院查過了,我百分之百是懷孕了,孩子是你的,南哥。”
婉華不是那種有心機的女人,她絕不會有取代我妻子的想法。
她已經36歲了,不小了,她結過婚,后來又離了,準確地說,是被婆家休了——因為不能生養,可笑吧?這種事在城市里也許不算什么,可是如果發生在農村,事兒可就大了。
婉華嫁過去八年,給婆家干了八年的農活兒,還幫著婆婆給小叔子成了家,但即使這樣,也抵不過沒有子嗣的罪過。
誰讓她肚子一直都是平平的絲毫動靜都沒有。在她的老家,女人沒有地位,不能生養,就連丈夫都無法替你說話做主。婉華的婆家在村里很有一些勢力,當時話里話外已經帶出來了,以他們家的情況,如果想要找個生孩子的女人,一點都不難。
這時候的離與不離,已經不是婉華一個人能決定的了,更何況,她弟弟還在她公公手底下討事做。走,也許是唯一的辦法,誰讓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難道留下來,眼巴巴看著自己的丈夫娶別的女人做妻子嗎?
婉華出來的時候已經三十歲了。
她到處打工,輾轉過很多地方,唐山、保定、石家莊……最后才在天津落下腳來,在紅旗路上的一家餐館當領班。
我雖然可憐她的處境,但是卻絕沒有許給她愛情。
我們之間,除去簡單的男女關系之外,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了。她的受教育程度,她的成長經歷,都注定了和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即使在相互并不了解的情況之下、因被欲望所驅使而做出那種事,也并不意味著他們從此以后就可順勢牽手一生——上床之后各自轉身形同陌路的例子比比皆是。
這就像是一根火柴,不過閃耀一次,劃完了,燃盡了,還能怎樣呢?我萬沒想到這件事會留下這么大的后遺癥!
你問我后悔嗎?這后悔兩個字,我還真說不出口——我已經帶婉華去醫院查過了,她肚子里懷的是兒子。
我之所以跟你講了這么多婉華,就是想告訴你,這孩子不僅對我是一種飛來的恩賜,對于她更是一種再好不過的證明。婉華答應我,孩子一生下來,我們就去做親子鑒定,這種事比不得別的,半點都錯不得的。
這也算是一種心理補償吧。我相信婉華沒有騙我,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同時我也答應她,會帶著孩子和她一起回趟老家,好讓村里的人知道,真正不會生的不是婉華,而是她從前的丈夫。
換言之,無論我同不同意,婉華都會把這孩子生下來的?粗约旱暮⒆泳瓦@樣孤零零地來到人世間,我怎么可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平心說,我做不到。我已經四十二歲了,這輩子該有的都有了,只差一個兒子,一個生命的延續,F在,上天已經把屬于我的孩子送到我眼前,難道我不要嗎?
為了妻子,我也曾找婉華談過,希望她放棄孩子的撫養權,因為以她的經濟條件,是不可能給孩子一個優越的生活環境的。結果婉華生氣地拒絕了,她說,在他們農村,親生媽媽為了維護自己的孩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她雖沒讀過多少書,卻也知道,這是為人母的天性。就為這“天性”兩個字,我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又咽了回去。我真的沒有資格,勸一個母親去放棄自己的孩子……
事情已經別無選擇,除了放棄我現有的婚姻,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剛一出生就沒有身份,我希望他能健康快樂地成長,我這下半輩子,就都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