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詠音 24歲 外企職員
詠音給人溫文爾雅、清新質樸的印象,神情卻很煩惱。她說她想變成小飛俠彼得潘,大喊一聲:“我真的相信有仙女!”———事情就迎刃而解,那有多么好呢。
關鍵句
⒈志平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身上。
那一刻,我的脆弱無法自持,忍不住趴在他肩頭哭了,他順勢抱住了我。
⒉中途我穿過燭光幽幽的走廊去洗手間,在古色古香的洗臉池前,看著鏡子里恍惚的臉,我有種想哭的感覺。
認識兩個“他”
那次聚會,我對昊文一見鐘情。
他穿米黃色休閑西裝,襯衫雪白,身上有淡淡古龍水的味道。有些人華麗浮滑得像綢緞,有些人卻舒服清潔得像棉布,昊文就屬于后一種。他斯文,儒雅,舉手投足瀟灑大方。他是外資企業的行政主管,能講一口流利的英文。雖然他去過很多國家,談起各國的風土人情,一點沒有自夸的意思。在KTV唱歌的時候,我驚喜地發現他的另一面:他的歌聲清朗動聽。一個人,怎么可以集這么多的優點于一身呢?
而我,那時剛畢業來上海,找工作找得心灰意冷。頭發是清湯掛面,身上的學生氣未脫,是個不折不扣的“丑小鴨”。昊文平易近人的氣質和優雅自如的生活,完全符合我對一個“白馬王子”的幻想。但是面對他,我是自卑的。
聚會未完,來了個典型的上海女孩,皮膚很好,穿著名貴的黑色裙子,刷淡淡的灰綠色眼影。她和昊文站在一起,真是般配極了。我的心沒來由地沉了下去。我問身邊的學姐———那是昊文的女朋友嗎?她證實了我的猜測。
你很難想象那種失望。前一秒鐘還是暖洋洋如三月天,后一秒鐘,卻已跌進了冰窖。愛慕剛剛開始,我已經失戀了。
小小聚會改變了我的生活。在我默默觀看昊文的時候,志平也在默默關注著我。我們三個人來自同一所大學,同在校園播音室呆過。他倆都大我5歲。聚會結束,志平對我說:“我送你回去吧。”
倉促的開始
后來,我找到了在上海的第一份工作,但并不滿意。勉強在那家小公司呆了3個月后,我還是辭職了,重新開始天天趕招聘會、進行各種各樣面試的生活。天黑時,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和別人合租的小房子。有時半夜醒過來,想著茫茫前途,我蒙著被子哭。
真是艱難的無望的時光啊。但是志平一直照顧我。他默默地幫我打印簡歷,得空就陪我去面試。他是一名普通的網絡工程師,但在當時我的眼里,他無疑是成熟的,值得信賴的。我們倆是從什么開始的呢———在面館里頭碰頭吃熱氣騰騰的羊肉面的時候嗎?是讓我候在一邊,自己排隊買地鐵票時嗎?還是在樹影花香里,我們聊起童年趣事,忍不住相視一笑的時候呢?
有個傍晚,當我又一次懶懶地走在街頭時,風吹得心也涼了,剎那間,只覺得萬念俱灰。志平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身上。那一刻,我的脆弱無法自持,忍不住趴在他肩頭哭了,他順勢抱住了我。秋風蕭瑟,他寬厚的懷抱是很溫暖的。也許就是因為那份溫暖,兩個月后,合租的女孩子要離開上海,當志平吭吭哧哧地叫我搬到他那里住時,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一步錯,從此步步錯。
有一天,昊文忽然打電話給我,說有個相熟的外企在招聘,問我找到工作沒有。
原來他一直在關注著我,我心里又是酸,又是暖。筆試,面試,也許因為有了他的照應,我一路過關斬將,順利應聘到現在的職位。我是同批上崗的同事中,年紀最小、惟一沒有工作經驗的。
舍不得分手
等戰戰兢兢的試用期過了,我終于對這個城市有了歸屬感。它繁華,美麗,幾乎集中了我所能想象得到的所有好吃、好玩、好看的東西。我開始恢復了從前的朝氣和活潑。像所有愛美愛鬧的女孩子一樣,我開始逛街,結交朋友,買時尚雜志和衣物。
我和志平的矛盾也慢慢顯山露水。他希望我一下班就守在家里,看看電視,說說話。我說想看場電影,他說票子那么貴,可以買好幾張碟。我說別的女孩子節日都有玫瑰花,他說過日子圖的是實在,鬧那個虛榮干什么。他是個沒什么事業心的男人,周末也不喜歡到處跑,最多帶我逛逛公園,去菜場買菜喜歡討價還價。他也不喜歡我參加朋友間的聚會。兩個人在家的時候,每當我有短信進來,他的臉色就“晴轉多云。”他還反對我上網,我和朋友聊天的時候,他就借故在身后走來走去。
但老實說,除了小心眼、不會說甜言蜜語,他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胃不好,他就每天起來給我熬粥,廚房一溜排的紅豆、綠豆、黑米、薏米、粳米,煮一個星期都不重樣;特殊日子我肚子痛,他給我弄紅糖水喝,還幫我洗衣服,比我媽媽照顧還周到;晚上散步,我撒嬌,他就彎腰背我走;我感冒發燒,他可以整夜守護著我、喂我吃藥。
他對我太好了,好得我雖然總是怏怏不樂,卻不忍心對他說“分手”。
今年夏天時,因為我跟朋友出去旅游的事,我們吵了一架。結果我沒去成,卻找到理由跟他分手。我跑去加班,他買了一大捧深紅色玫瑰到公司樓下等我。那么個老實人,抓著一大把花,還攥著兩張電影票,眼巴巴地站在你面前,我的心軟了。
那天,坐在電影院里,身邊的志平昏昏欲睡,我惆悵地想:如果身邊坐的是昊文,他會做些什么呢?但我身邊的,是志平。我擁有的,也是志平。我強迫自己收回思緒。我們和好了,但像書里說的,“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另一個求愛
如果就這樣下去———一邊心不甘情不愿,一邊戀戀不舍,是不是也能跟志平白頭到老?
我怎么也想不到啊,有一天,昊文會說喜歡我。
聽學姐說過,他和女朋友已經分手了。一段時間沒見,他更成熟,更風度翩翩。看見他時,我的心還是心如鹿撞。他現在已經升職,任一家英國公司在中國區的人事經理。他帶我去看他浦東新買的房子。三室一廳,裝修得簡潔、舒服,油漆味還沒散盡,我卻絲毫不覺得刺鼻。我去看陽臺上新買的花草,他忽然在我身后說:“詠音,你愿不愿意做這里的女主人?”
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夢。我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并沒有開玩笑的意味。他說他第一眼看見我時,就覺得我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兒,清純,安靜,善良。但直到他女朋友出國,兩個人分手,他才有資格對我說“喜歡”。他說如果我愿意,他會一輩子寵愛、呵護我。他的聲音給我很溫情的感覺。
我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帶我去老洋房里的私家會所吃菜。那里很幽靜,窗外有偌大草地,唧唧蟲聲,及高聳云天的竹子。老上海花梨木的風情與典雅的細白骨瓷餐具,不經意的法式情調,結合得絲絲入扣。他給我講那老洋房的故事。中途我穿過燭光幽幽的走廊去洗手間,在古色古香的洗臉池前,看著鏡子里恍惚的臉,我有種想哭的感覺。
走出巷子時,有個德國小子開著個三輪摩托車呼嘯而過。蓬蓬的,用“拉風”來形容一點不為過。真是適合兜風的車啊,在這靜的涼的秋天的夜晚。身邊的昊文忽然孩子氣畢露,連說那車子大概是哪年的古董,如數家珍。黃昏的路燈光里,我仰頭看著他,這就是昊文,我仰慕的人,他什么都懂。
那晚回去,我無法面對志平的臉。他們兩個人,其實體形、面孔都長得差不多,志平輸在臉上少了那份自信和光芒。我和他在一起,大概要還要辛苦兩三年才能攢夠房子的首付。我們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買車,他連考駕照的念頭都沒有。他加班剛回來,有點沮喪地說:“詠音,給你帶了你喜歡的牛肉漢堡包,現在都冷了。”
那一夜,我翻來覆去。我想大哭一場,可是又沒有哭的理由。
兩難的選擇
上個周末,昊文又約我了,他的聲音我無法拒絕。
我有意提起我跟志平的事。他的神情很奇異,問我:“你愛他嗎?”
我無法回答,可是我也無法開口跟志平說分手。他對我太好了,我舍不得。每次約會完,面對他無辜的眼神,我都充滿負疚感。
為了不去面對他的眼睛,我下班后開始習慣在大街上游蕩。一個櫥窗可以站著看上半天。晚上,他看電視時,我跑到附近的大學,看著身邊歡笑的小情侶,他們的戀情明亮而清澈,他們會有煩惱嗎?我總坐在操場邊的石椅上,晃著腿。有時穿著厚的圓領T恤和牛仔褲,沒有人會懷疑我不是他們中的一個。是啊,我僅僅畢業一年多而已,是什么把自己弄得骨碎神傷的?
我恨自己是個朝三暮四的人。我想,不如趁跟昊文還沒開始,就和志平好好相處吧。雖然他沒車沒房,但這樣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如果分手,他會傷心成什么樣子,將給他帶來怎樣的打擊,我難以想象。
跟昊文開始能怎樣呢,他太優秀了,我會患得患失嗎?關于我和志平同居的事,他現在好像不是很在意,但哪個男人能大方到那種地步呢?現在在一起,他有煩惱的時候,會表現得很沉默。讓我覺得自己什么也幫不了他。不能共同承擔的感情,能夠長久嗎?
這樣的種種后果,我都害怕去想。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做。我恨我自己對志平的感情為什么不能堅定;又恨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和他住在一起,我完全可以讓一切不要發生得那么快的啊。
要么,我就跟他們都斷了吧?我一個人搬出去住,一個人呆著,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傷害了志平,那至少我以自己的寂寞補償了他;而昊文,昊文,我對他毫無把握。我為什么要去做一件毫無把握的事呢?
(編注:本文人物均為化名。未經授權,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采寫手記 給自己澆盆冷水
□文/張洪紅
都市生活中,但凡年輕的女孩,都要經歷各種各樣的誘惑。感情的輕率、盲目、不持久,似乎也成了流行的通病。幾乎所有的誘惑,開始時看上去都是美妙的。而女孩們心里的不安全感太多,腳底又太浮,她們不一定會明白誘惑的可怕。所以,在面對誘惑時,請先給自己澆盆冷水。
詠音的混亂,來自于對誘惑的把持不定。志平給予的溫暖對于她是一種誘惑,面對這種誘惑,她沒有經過足夠的判斷,輕易地和他進入“準婚姻狀態”———同居。糟糕的是,那時她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另一個人。同居過程中,由于缺乏處理兩人關系的能力,她彷徨再三,繼續吧,不甘心;分手吧,舍不得。
一邊是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一邊是志平無微不至的關懷,她在兩種誘惑中舉棋不定。更混亂的是,原來她仰慕的那個人,忽然對她示愛。這個誘惑太大了:童話般的愛情,渴望的物質生活,幾乎唾手可得。
對于誘惑的缺乏自制,說穿了是一種不成熟的愛情心理。感情不是墻頭草,如果說輕率地選擇同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之后的補救措施則要慎之又慎。不妨試著運用相處的智慧,與志平認真溝通。如果實在無法相愛,那就及時放手,拖泥帶水對自己和志平都不公平。對于昊文,如果覺得可以相處,則最好按正常的戀愛程序來,等到真正相知相惜的地步,再考慮婚嫁。輕率的身體的交付是不可取的,只能令人變得患得患失。
人的一生會碰到很多事,任何選擇都不可能盡善盡美。詠音要知道:公園里的花朵可能看起來更美麗,家里陽臺上的花草卻是屬于我們自己的。如果把公園里的花移植到自己的花盆里,能不能成活不說,同樣也要經歷病蟲害、澆水多少的困惑。任何選擇,其實都包含著好與不好、正與負兩方面的后果。
還另外想強調的是,專一性是愛情的根本,在沒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還是不要輕易言“愛”為好。對詠音,離開志平自己搬出去,靜一段時間,想清楚,未嘗不是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