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不會給我一個家
何蘭芳，女，29歲，營業員
[精彩導讀]
12年前，17歲的何蘭芳從重慶 [專題：重慶遭受特大旱災] 老家來武漢打工，一時沖動和老板于海發生關系，18歲就生下了兒子。
于海發誓要離婚讓何蘭芳母子過上好日子，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于是，何蘭芳開始了這場深情而又漫長的等待……（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作者簡介]
武漢七七：專欄作者，業余編劇，游蕩于現實與網絡的真誠女子。本版特約她采寫“漢正街女人情事”系列訪談后，她的新浪博客人氣更旺，點擊量已超過77萬。武漢七七的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m/wuhanqiqi
1.他說把我當作親人
你能理解一個單身母親帶著孩子生活的那種凄苦嗎？很苦很苦，不僅是生活上，還有心靈上，更苦。
我現在在漢正街一家服裝批發店里做營業員，每天看似充實地生活著，工資也能夠維持生活費用，但我心里苦，那種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我老家在重慶鄉下，家里很窮，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我讀完初中就輟學回家幫父母干活。一次插秧時，我踩到一條毒蛇，整個人嚇懵了。母親為了救我，用手去掐住毒蛇的頭，結果毒蛇纏上母親的手。我想去拉，母親哭著要我離開，我傻站在一旁，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咽下最后一口氣。
母親去世后，父親就變了，每天喝酒打牌，脾氣越來越暴躁。我們姐弟六人也常被父親打得鼻青臉腫，家里也快揭不開鍋了，我決定打工賺錢，因此來到了武漢。
那一年，我才17歲，在利濟路的文具批發市場找到一份營業員的工作。我做起事來特別賣力，每次店里到貨之后，我都自告奮勇地去扛貨，那一箱箱沉重的文具壓在我瘦小的身體上，常常壓得我喘不過氣。老板娘是個30歲的溫州女人，總是坐在收銀臺邊上罵我，說我這么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太不靈光。我委屈得在心里流淚。
直到有一天，老板娘回溫州了，35歲的老板于海來到店里。
那天，店里又到了新貨，送貨師傅將一箱貨抬到我肩上，箱子雖小，但裝的是一箱文稿紙，很壓秤。我顫顫巍巍地扛著，剛走上臺階，就摔了一跤。于海趕緊走過來扶起我，問我傷到沒？我搖搖頭，說沒事。沒想到他一把接過我的箱子扛在了自己肩上，大步走進了倉庫。出來之后，他對我說：你小小年紀出來打工不容易，以后這種重活讓送貨師傅干，你做好營業員的事就行了。我特別感激他，在我心里，他比老板娘好幾千倍。
后來，老板娘從溫州回來了，見我不再扛箱子，就說要炒我。送貨師傅小聲告訴老板娘：這是老板的意思，你一星期沒在這里，老板對這小丫頭好著呢。老板娘氣得對我大罵：“那我還不能炒你，我得慢慢折磨你，你給我等著！”剛說著，于海就進來了，見她罵我，就吼她：“你兇什么兇！這么重的箱子，你讓一小姑娘扛，你去給我扛了試試看。”老板娘更來氣了：“好啊，我就走了一星期，這小狐貍就勾住你了是不是？你聽著，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
從那以后，于海經常在我下班之后帶我出去吃飯唱歌，帶我去黃鶴樓玩，去東湖兜風。那時候，我特別單純，我經常問于海：你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每每此時，于海就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傻丫頭，你在武漢無親無故，我也在武漢無親無故，我是把你當自己的親人。
2.他說會對我負責
從此，我就把于海當做親人，不論有什么事，我都最先告訴于海，于海也非常樂意傾聽和幫助我。可好景不長，有一天我剛去店里上班，老板娘就將200塊錢丟給我，指著我的鼻子厲聲說：從今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你給我聽著，你要是再接近于海，我讓你從這個城市永遠消失，你信不信？
我嚇得不知所措，慌忙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走出店門，我找了個公用電話給于海打電話，于海大罵他老婆，說絕不讓我白受欺負。我心里想，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里，有于海像親人一樣關心我愛護我，真是我的福氣。
中午，于海帶我出去吃午餐，之后帶我去逛超市，給我買了很多日用品和零食，買完東西之后，他又把我送回家。
說是家，其實是一個很簡陋的小單間，除了一張竹床之外幾乎什么都沒有。于海看了看，眼圈有些泛紅，他說：你一個年輕姑娘，怎么能住這種房子呢，萬一得病了怎么辦？說著就拉我去重新租房子，我不去，于海就幫我收拾房子，將墻上快掉下來的墻紙重新粘好，還幫我換了一個新窗戶，做了一層紗網，讓蚊子飛不進來。
天快黑了，于海累得滿頭大汗，我讓他去洗洗臉，于海就在旁邊的公共澡堂里沖了個澡出來，躺在了我的床上。當時是夏天，于海只穿了一條短褲，他讓我坐在他的身邊，我不好意思坐過去，可是房子里又沒板凳，我就站著和他說話。于海笑了，他說：你坐過來，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來，過來坐。于是，我就坐過去了。于海一把拉住我的手，他什么也沒說，就熟睡了。
第一次看見一個成熟男人躺在我的床上發出鼾聲，我臉紅到了耳根，心跳突然加速。眼前這個男人，他是為我而累成這樣的。那一刻，我自己后來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會低下頭去吻他。這一吻就吻出了激情，他緊緊地擁抱著我，任由我的身體在他的懷抱里融化……
事后，于海對我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聽到這句話，我把頭埋在他的懷里幸福地笑了。
3.我成了未婚媽媽
一個月后，我的例假遲遲不來。我告訴于海，于海帶我去醫院檢查，被告知已懷孕。
這個消息對于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可于海特別高興，他說：太好了太好了，只要你給我生個大胖兒子，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他開始為我安排住處，讓我以后別找工作了，他說他養得起我和孩子。
說實話，雖然我是喜歡于海的，但為他生孩子我還是沒考慮過，我想做掉。可于海不同意，他說：“求求你了，你生下這個孩子吧，我一定會好好愛你一輩子的！我一定會離婚！”說完，這個成熟的中年男人居然跪在了我的面前。我還太年輕，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只知道，我是喜歡于海的，而他也對我有恩，我不能讓他如此傷心難過。我點了點頭。
忍受著十月懷胎的艱辛，1995年9月，我的兒子出生了。
兒子的到來讓我們高興了好一陣子，被喜悅沖昏了頭腦，離婚的事情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半年后，兒子要上戶口了，我突然想起于海的承諾，問他什么時候離婚，他說：快了快了，正在辦呢。我說：兒子沒戶口可不行。過了幾天，于海就找人給兒子解決了戶口問題。從此，他離婚的事情就一直處在“正在辦理之中”，這一晃就是三年。
因為要照顧兒子，我根本就沒辦法出去工作，誰會要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來打工呢？于是，我和于海商量，為了孩子，于海每個月給我們母子1000塊錢生活費。其實，這些都沒關系，我唯一的希望是，讓兒子有個完整的家。
1998年9月，我將兒子送進了幼兒園。自己一邊繼續在漢正街服裝批發市場做營業員，一邊催促于海離婚。
此時，于海的生意已經擴展得很龐大，有了自己的工廠，在全省開了自己的分店，還準備將生意拓展到全國。因此，他更忙了。我找他談，你再怎么忙，也應該抽出點時間出來看看兒子。兒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已經知道問爸爸上哪去了，你叫我怎么回答他？于海說：等我忙完了這一陣子，我一定離婚讓你們母子過上好日子。說完，他留下三萬塊錢，讓我別工作了，安心照顧好兒子。
于海走后，我將三萬塊錢存進銀行，又繼續工作。被于海知道了，他打電話給我：要你不要工作你就不要工作了，兒子教育不好你怎么負責？我會給錢你們，你盡管花，我也盡快離婚，我說到做到，相信我，我是愛你們的！
看到于海說得斬釘截鐵，我就辭職回家，一心照顧兒子。
4.他不會為我離婚了
時間過得很快，這一等又是兩年。
21世紀的鐘聲在黃鶴樓上敲響的那一刻，于海正陪伴我和兒子在長江大橋上看煙火。這么多年來，只要是重要節假日以及我和兒子的生日，于海生意再忙，也會抽出時間來陪我們。那天，看著滿天的煙火，5歲的兒子天真地問他：爸爸，你究竟什么時候才會忙完呀？為什么你這么忙呢？都不回家陪我和媽媽！我忍不住哭出聲來。兒子又轉過頭問我：媽媽，你為什么哭呀？于海趕緊告訴兒子：媽媽也想爸爸回家呢，可是，爸爸實在太忙，等爸爸再忙一陣子，一定回家陪你和媽媽，好不好？兒子乖巧地點點頭，摟著我和他爸爸笑了。
從那之后，我就常催于海離婚。他說：再等一等，就等一小段時間，我一定會讓你和兒子過上好日子的。我問他一小段時間是多久，于海說：不長不長，很快了，到時候我一定好好地愛你們。
2001年的夏天，我仍然沒有等到于海的答復。很多次，我拿起電話想問問于海，我很想告訴他我自己都無所謂，關鍵是兒子，得對兒子有個交代。可歲月的打磨已經讓我失去了勇氣，我已經不再奢求于海離婚。可我的經濟能力有限，于海得為兒子以后的路負責啊。
于是，我打算最后一次見于海，讓他支付兒子18歲之前所有的生活費和學費，哪怕是一半也行。可我剛說出這些想法，于海就大發雷霆：你都等了這么多年了，為什么再等這最后一小段時間就等不及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帶走了兒子，我以后怎么活？于海的話讓我很震驚。聽意思似乎他還是在乎兒子的，畢竟是他的親骨肉啊。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再相信他一次。
我等啊等啊，又一個5年從眼皮底下悄悄滑過，我仍然沒有等到于海的只言片語。
當然，中途，他會很定時地為兒子送來生活費，隨著兒子日漸長大，現在他每個月給兒子2000塊錢的生活費用。每一次來，他都會帶我們出去吃飯游玩，卻始終不提離婚的事。兒子就問他：爸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丟下我和媽媽不管？每一次，于海就回答：我哪沒管你和媽媽呢？爸爸都是為了生意，不做生意，怎么能讓你和媽媽過上好日子呢？等兒子再想張口問時，于海就摸摸兒子的頭說：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好好學習才是最重要的！每次說完，于海都會瞟一眼看看我的臉色，每一次，我都沉默無語，以后，我也不想再去問他這個問題了，沒什么意義。
如今，我也早已心如止水，即使于海離婚了，我想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也沒了任何意義。兒子已經漸漸長大，他會越來越理解生活的意義，我現在只想努力做好營業員工作，照顧好兒子，將他撫養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