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要堅守她的無愛婚姻
講述人:林勛 性別:男 年齡:30歲
職業(yè):財務人員 地點:本報三樓
記者:王瓊
電話里,林勛說要講他和他的女朋友的事。聽了幾句后,我說:“你的女朋友已經結婚了,不能稱她為女朋友吧?”他立即反駁:“你覺得應該稱什么?難道叫情人嗎?”我還沒有回答,他又說:“但她不是我的情人,我們的關系很純潔。
”我心里想,不管是情人或是女朋友,你都是第三者。
見到林勛時,我有些吃驚,大熱天,他一絲不茍地穿著襯衣和長褲,長得很清秀,不像30多歲的男人,像仍在大學校園的男生,那種能談一場精神戀愛的男生。
她穿著睡衣跪在床上
認識周潔是五年前的事。因為一直不交女朋友,我總被朋友、同事取笑。那天,我跟一幫人坐在咖啡館,他們又在笑我,也許是想證明什么吧,我指著坐在不遠處的一個女孩的背影說,我追她給你們看。說完,我就走上去跟她搭訕,那女孩就是周潔。我坐在她前面,問她的年齡、職業(yè)、住處……她的表情很驚訝,但一一回答了我。而且還真的讓我送她回家,算是在朋友面前給足了我面子。
(我問:她漂亮嗎?他點點頭:還不錯,不是貝多芬。我愣了一下,問:貝多芬?他笑了:男生間常說的,背面看上去分很高,正面看著就不行了,這就叫貝多芬。我也笑起來,接著問:她對你一見鐘情嗎?他搖頭。我有些奇怪:那她為什么讓你送?他笑得有點意味深長:周潔是……怎么說,是那種經歷過很多男人的女人,她說,她一看我就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我們就這樣有些來往,每次都是她主動聯(lián)系我。她已經結婚了,但和丈夫的關系不好,她的丈夫不打她不罵她,也給她錢,就是不做任何事,哪怕是大門壞了,每天睡覺關不了門,她的丈夫也不會看一下。
(我打斷她,問:你知道她結婚了,還跟她來往,有目的嗎?他很肯定地搖頭:沒有,我是最近才打她主意的。我這個人,習慣孤獨,不需要女人,只是同情她,所以她找我時不拒絕。)
有天,她又跟丈夫吵架,她的丈夫摔門而去。她哭著給我打電話,要我去她家。當時晚上10點多了,我看她哭得厲害,還是去了。大門沒關,她披頭散發(fā)地跪在床上。我喊她一聲,她抬起上身,穿著吊帶的鏤空睡衣。我很生氣,指著她說:“你怎么這樣穿?怎么可以這樣穿著見客人!”說完,氣沖沖地轉身坐到客廳沙發(fā)上。
(我問:她說什么了?他搖搖頭:她什么都沒說,表情很奇怪也很無辜,我平靜一點后,覺得是自己錯怪她了,她對我其實也沒什么企圖。我點點頭,問:那天怎么結束的?他說:安慰了一下,也不知能說什么。)
吃了糖衣退回炮彈
后來接觸多了,她告訴我,她的父親死得早,自己也不好好讀書,為了招工,就跟鐵路局一個干部的兒子戀愛,等工作搞好,她就把人家甩了。對方是個好人,沒有傷害她。倒是她自己,想起來就覺得難過,覺得對不起人家。尤其是她的婚姻出了問題時,她常問我:林勛啊,這是不是報應啊。我的日子越過越差,都是報應吧?
可是,她雖然覺得自己受報應了,卻仍然改不了利用男人的毛病。她比我大兩歲,我認識她時她27歲,年輕又漂亮,有些領導向她許諾各種好處,想占她便宜。她問我怎么辦。我說:這些都是糖衣炮彈,千萬別接。她卻不屑地一笑說:我就要接,我要吃了糖衣退回炮彈。
(我問:她得逞沒有?他搖搖頭:不知道,但我相信一點,她不會吃虧。從小在底層混的女孩,真的很厲害。我有些困惑:你這么透徹地了解她,怎么還會愛上她?他想了一會說:我愛上她是幾年后的事。)
我從大學出來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穩(wěn)定工作,對生活也沒有規(guī)劃,過一天算一天。周潔有事找我,我就陪她辦事,其實也就是逛街、買衣服。這樣過了一年,有天早上,我突然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想振作一點,決定考注冊會計師。
我換了手機號,不再跟周潔聯(lián)系。
(我打斷他:你考注冊會計師,就不能跟周潔聯(lián)系?他猶豫一下說:還有一個原因,她的脾氣太壞了,動不動就生氣,我不喜歡跟女人計較,但也不想老成為她的出氣筒。)
拿張地圖去找她
我很幸運,只用了兩年時間就考上了注冊會計師。拿到了證書后,找工作變得輕而易舉。
工作了一段時間,過年時,我的獎金是事務所里最高的。我這個人沒什么深入交往的朋友,想找人慶賀都找不到。這時,我想起了周潔。雖然她脾氣壞,但真正稱得上朋友的人,好像也只有她一個。
去她的住處,發(fā)現她的房子已經拆遷了,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她現在住的大概位置。在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我穿了球鞋,買了瓶水,又拿著研究一周的地圖,去找她。
費了很多周折,終于還是找到她了。
她的頭發(fā)剪得很短,居然用普通話跟我說話——以前她一直說武漢話的——聲音也變得溫柔多了。看到我,就遞雙拖鞋給我,然后問我吃飯沒有,我說沒有。她就說家里還有些餃子,這就煮給我吃。說完,就到廚房去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心里突然有種溫暖的感覺,突然想娶這個女人。
更令我驚訝的還在后面。
等我走進客廳,發(fā)現一個兩三歲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站在墻角看著我。我忍不住笑了,這幾年,我拿了一個證書,她有了一個孩子。
吃飯時,她告訴我,我離開后,她惟一的一個好朋友也跟她絕交了,一下子身邊沒有一個交心的人了,她很痛苦,也開始慢慢反省,所以想改變自己。
不過,我看她的改變也沒什么成效。她居然指著自己女兒的鼻子,厲聲問:“你的眼睛像媽媽,嘴巴像爸爸,鼻子像誰!是哪里來的野丫頭!”小姑娘也許被她搞慣了,也不哭也不鬧,只是不耐煩地看看她,轉身玩自己的去了。
我喜歡這樣的孩子,想做這個孩子的父親。
我問她跟丈夫的感情怎么樣。她毫不在乎地說,還不那樣。只是有了女兒,他留下的錢多了點。為了避開我,他去北京打工,幾年也見不著面,有他沒他無所謂。
聽了這話,我更高興了。
她不愿逃離無愛的婚姻
那天從她家出來時,我鼓起勇氣問,周二有沒有空啊?她一臉吃驚地站在那里,看著我,好像我突然變成了外星人。過了半晌,她回過神來,說,林勛,你變了,你以前從不主動約我。我點點頭說,是的,我變了,你有空嗎?她點點頭。
那個周二可不是平常日子,是2月14日,情人節(jié)。她把孩子交給保姆,我們先去吃西餐,然后逛街。逛街時,她丈夫打來電話,問她在哪里,她說跟朋友逛街。她丈夫哼了一聲說,我不管你是跟男人逛還是跟女人逛,反正不要把人帶回家就行了。她掛了電話,把丈夫的話復述給我聽。我說,你離婚吧。她又一臉奇怪的表情,你以前不總要我忍耐嗎?我說,反正你們也好不了了,不如離婚。她沒有回答。
過了幾天,又是一個周末,我讓她帶著孩子來我的住處,為了她們的到來,我特意買了一大一小兩雙女式拖鞋。
那天,我們先是陪她的女兒玩球,下午,我出去辦了點事,回來發(fā)現她和女兒都睡著了。家里很安靜,可以聽到她們均勻的呼吸聲。我坐在一旁看著她們,心里感覺很舒服,想著,要是她們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該多么幸福啊。
可是,當她發(fā)覺我是真心想娶她時,變卦了,不肯跟我來往了。她說她擔心我會變心,我說就算我變心她也不會比現在更慘。可是她說,她就是要死守著現在的婚姻,沒有愛也要守著。
(他問:我無法理解她的選擇,這到底是為什么?我用很書面的語氣回答:女人一向害怕陌生的事物。現在的婚姻雖然不美滿,但是是她熟悉的;跟你結婚,前途未卜,而你連一輩子愛她的承諾都不敢說,我想,沒有哪個女人會冒這種險。他有點激動:我說的是實話,誰敢說一輩子愛你這樣的話,說了也是謊言!我看著他,想到,這個人,也許也不是第三者,而只是一個剛涉足愛的、不懂事的孩子。)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李青說情:孤獨的人不止這兩個
看得出今天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都是孤獨的人,男人因為孤獨想做一個小女孩的父親,女人因為孤獨不斷地逢場作戲。
孤獨的人都是冷清的,沒有朋友是外面的冷清,感情淡漠是心里的冷清。是因為感情淡漠所以才沒有朋友,還是因為沒有朋友所以感情才淡漠?誰也說不清。
孤獨的人不止這兩個,德國詩人里爾克有一首小詩叫做《孤獨》,開頭一句是“孤獨像一陣雨”,結尾一句是“于是孤獨流成了河”。孤獨在現代都市里流淌,像水一樣無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