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含煙30歲自由職業者
與含煙約在巴黎春天旁邊的星巴克，她穿一身黑色，雪白的皮膚，嬌小的身材，精致的面孔上流露著一種令人憐惜的神情，鼻尖上的那一簇紅紅的凹陷顯得格外觸目。
她輕聲告訴我———這是前幾天吵架的時候他用香煙頭燙的。
關鍵句：1、深夜，我偷偷把他以前配的安眠藥全部吞下去了。
2、為了成全女兒的這份心愿，我將繼續忍耐下去。
因為同情愛上他
再過幾天就是我同他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我選擇這個時候來傾訴，是想對自己過去十年的感情生活做一個梳理。同他在一起，唉，我覺得我是拿我前半生的幸福做了一個賭注。是輸是贏，我不曉得。我只知道，我很愛很愛我們的女兒。她是小區里公認的最乖、最漂亮的孩子，為了她，我也要把我的婚姻進行到底。
我丈夫比我大23歲。他的年齡比我媽媽都大。認識他的那一年我才20歲，在上海一家餐廳打工。他當時還沒有離婚，同他老婆因為感情不合分居著。他那時候在一家很大的國營企業當銷售科長，念過大學，一看就是文化人，人也長得斯文高大。他常常來吃飯，特別喜歡找我聊天，熟悉了之后，他向我傾吐了自己婚姻生活中的不幸。我原本以為像他那樣的上海人，有文化有好工作，不用為生計煩惱，生活一定是無憂無慮的。不曾想到他也會有那么多的痛苦。應該說，是他的不幸拉近了我與他之間的距離。雖然，當時的我并不能夠完全理解他的感受，但不知不覺地就被他打動了。我愿意陪他一起度過生活中黯淡的日子，陪他一起等待那張解放證書。
當初決定在一起的時候，我曾經對他說：“我是拿我的一生在做一場賭博，我愿意用我對你的愛來賭我的人生！”
如今，我已經承受了許多磨難，可是，我還是不愿意承認我輸了。
我們的婚姻遭到了兩家親戚的一致反對。我母親嫌他年齡太大，她說，再過十年，你才三十，他可就50出頭了。可憐的母親當時肯定不曾想到，十年之后的我，百病叢生；而他，對我揮起拳腳來一點也不像一個50多歲的人。我的父親見過他一面也不贊同，他用一個老練的生意人的口吻對我說：“女兒，你同這個人在一起不合適，和他分開吧，只要你同意，老爸立刻給你一筆嫁妝，找個合適的。”我沒有聽，還因此疏遠了同父母的關系。他的家人也反對，覺得我那么年輕肯跟他，不外乎是看中他的錢和他的房子。
就是沒有人相信我們走在一起只是因為愛。在我，是真的愛；至于他當時的真實想法，時至今日，我已經沒有心思去追問了。
可是，我對這個人的愛，卻讓我在10年的時間里飽經磨難，兩度自殺未遂。
好日子很短暫
我們只度過很短很短的一段充滿溫情的好日子。為了證明我的愛，我一直在努力地工作，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他呢，在我們結婚不久就因為上一任同事的過失牽連進了一樁案子，失去了工作。從那以后的幾年里，他就沒有上過班，也沒有給過我一份家用。
1997年的那天，我們家附近的地鐵開通了。我們一起坐地鐵去市中心。散步到了外灘，他問我要不要吃冷飲。我說不要，其實那時候正好是我的特殊日子，我怕吃了肚子痛。他立刻沉下臉來，說：“你這個女人倒蠻難伺候的嘛。”
他堅持要我吃，我說我不想吃。他立刻罵起來，用詞骯臟到令我覺得不堪忍受。
一氣之下，我獨自回家了。在廚房做飯時候，隔壁的鄰居來借碟片，看到我悶悶的樣子，那個男人居然對我動手動腳。我氣急了推開這個不要臉的鄰居，回到房間里，忽然悲從中來。想到自己的丈夫這幾年來的頹廢和蠻橫，想到平時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越想越傷心，哭得完全不能自制。他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看到蜷縮在床上痛哭的我，居然板著臉，帶著一副嫌棄的神情說：“哭什么，要死就干脆點去死好了，哭什么哭！”接著，又是一連串旁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污言垢語，從看起來斯文儒雅的他的嘴里吐出來。
我滿心期待著他回來，我要向他傾吐剛剛遭到的委屈和侮辱，卻沒想到受到更大的侮辱！
深夜，我偷偷把他以前配的安眠藥和一瓶白酒全部吞下去。然后，我就靜靜地等待死亡。可能是喝了太多的白酒，我大吐了一場，在昏睡了兩天兩夜之后居然醒過來了。
既然，死神不收留我，那我，就繼續活著吧。日子在繼續，他繼續無所事事，我繼續辛苦地尋找商機，開過小吃店，茶葉店，做過各種營生，希望通過自己的雙手改善日子。
不久，我生了一個女兒。雖然我的戶口還在老家，但我的女兒成了上海人。她有了上海戶口，將在這個美麗的城市里長大，想到這些，我有時候會挺高興的。
第二次自殺
我好喜歡我女兒，我小時候因為父母離異，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好希望女兒能享受到我以前沒有得到過的一切啊。女兒兩歲的時候，我開了一個小小的煙雜店。我讓我的媽媽來照顧女兒。這些年來，丈夫從來沒有出過一分錢的家用，家里的開銷和養女兒的費用都是我辛苦賺來的。那天隔壁飯店里沒有白酒了，老板答應從我這里進貨，他把價錢開得比平常略高，條件是晚上陪他的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喝酒。我們這樣的小店做成點生意是很不容易的的，我在乎我的每一筆生意，再說不過是吃飯喝酒，做生意這些都是正常應酬。我爽快地答應他了。
那天下班時分，我就讓他帶女兒回家去，自己就去應酬隔壁的飯局了。可沒想到，他把女兒送回家之后又來找我，看到我在隔壁喝酒，他就覺得我是存心支開他，為了去同人家玩樂。那天他黑著臉把我喊回家，對著我就是劈頭蓋臉一通惡罵，讓我媽“滾回老家去”，還對我動了手。
晚上望著熟睡的女兒，我心里翻騰得厲害。覺得自己做人好失敗，付出的一切都沒有回報，愛情死了，生活沒有了希望，獨自一個人負擔生活中的一切太累太累了。或者，等我死了，他會拿錢出來，他會顧惜這個沒母親的孩子。這樣想著，我就把居委會發的老鼠藥全部吞下去了。那夜，我睡在女兒旁邊等死。一邊抱著女兒，一邊在心里對女兒說：媽媽要死了，你要做沒有媽媽的孩子了。明天早上醒過來假如看不到媽媽了，你會想我嗎？
第二天，我醒過來居然沒有事。恍恍惚惚地我又去小店上班了。對面的老板娘看到我神情怪怪的，問我有沒有吃過早飯，讓她女兒給我送了一杯豆漿過來，我拿過來一飲而盡。喝了這杯豆漿之后，我就不省人事了。后來我媽告訴我，我那天被救到醫院之前一個人像瘋了一樣在地上翻滾，把她嚇得不行。
經過搶救我醒過來了。臉上手上都是掙扎過后的傷痕。母親和姐姐望著我在默默地流淚。他是很晚才來的，進病房之后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怎么還沒有死啊？要真想死的話，下回多吃點藥！人沒死成卻害我做不了人！”接下去他又罵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臟話，根本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看到這情形，母親和姐姐哭得更傷心了。
為了女兒我愿意忍
現在，我們動不動就吵架，有時候只是為了一盤菜，他說太淡，我說正好。他的臟話張口就來。我最受不了的是，他會時不時罵女兒：“跟你媽一樣，是個爛貨。”有時候我出門做生意，他又會說：“曉得嗎，你媽出去找野男人了，不要臉！”等我忙了一天回到家里，女兒會天真地問我：“媽媽，啥叫野男人啊？爸爸說你去找他啦？”
為了女兒，我一次一次地忍耐。我的母親也在勸我說：“忍忍吧，將來會好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就是因為一時沖動才與我父親離婚的。離婚之后過得并不順心，所以，她總說讓我忍耐忍耐。他不拿錢出來，我忍了；他罵我罵女兒我忍了；甚至他一言不合就打我用香煙燙我，我也忍了！我不知道我還要怎樣忍耐才到頭！
我經常給他打得從家里逃出去，有幾次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跑到居委會。幾個熟悉的阿姨同我說，這么冷的天，怎么可以不穿鞋子就出來啊。她們怎么會知道，有些痛苦比寒冷更加難以忍受。
我好幾次打過110。可是，每次警察上門來，他就說，這是夫妻之間的事情，關你們什么事情啊？他把警察都罵走了。
我為什么不離婚？他不同意啊。我試過的。我說了，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把我攢下來的全部的錢都給他，只要他同意把女兒給我，同意離婚。去年，在又一次大吵之后，他同意與我離婚了。可是臨到去辦手續的時候，他又不同意了。如今，只要我提離婚，他就威脅我說：“要是再提離婚，我就殺了你！”去年過年，從來沒有去過我老家的他提出要到我們家去過年。可是，他的到來并沒有給家里增添節日的喜慶，了解我們婚姻生活內情的人都擔心他是不是另有企圖。
熟悉我的鄰居有時候看到我們家平靜了一段日子，就會同我開玩笑說，最近怎么沒打110啊？其實，不吵架的日子我也過得很壓抑。他整天盯著我，有時候從上午就到我店里來坐著，我賣的是少女的時裝，他一個半老頭坐著我怎么做生意啊？如果他不跟著我，就會一天打好幾個電話，還時不時從旁人那里去對證我的行蹤。我已經被他弄得心力交瘁了。
那天我回到家，看到已經上小學的女兒在墻上貼卡片，她在卡片上寫滿了“祝爸爸媽媽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還畫了許多彩色的畫。我哭了，為了成全女兒的這份心愿，我將繼續忍耐下去。只要他不亂發脾氣，不打我不罵女兒，哪怕他殘疾了，他癱在床上，我也愿意服侍他的。只要他不再疑神疑鬼，不再打我，不再用殺人來威脅我，我愿意服侍他到老的。
我還想在這里告訴他：請給我們的婚姻一條生路吧。女兒需要父親，無論怎樣難，為了可愛的女兒，為了當初我自己的選擇，無論你曾經怎么對待過我，我愿意忘記，忘記曾經的傷痛。我們天南海北地能走到一起是緣，既然上蒼把我們牽在一起了，就讓我們好好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吧。我愿意盡到一個妻子的本分，希望你也盡到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吧。
如果有可能，請給我一點理解、尊重和———體貼吧！
（編注：本文人物均為化名，本版配圖與文章內容無關。未經授權，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有心快語
□男主持人瞻前顧后他根本不尊重妻子
你們夫妻不合的根子因為沒有關于女方的正常敘述，所以基本判斷是在老公對含煙的不尊重上。老公以自己的失落為由，對妻子任意打罵，無端猜疑，理由只有一個———他根本不尊重含煙這個妻子，那就更談不上愛情了。你要求老公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其實，要求太卑微了，你完全可以追求更多。對于無愛的婚姻，自殺當然是最低級的辦法，你的女兒也不允許失去你。但是要拯救婚姻，光靠自殺和吵鬧是無濟于事的。你要找到病根，如果確實無藥可救，你應該勇敢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居委會、婦聯都是你可以依賴的組織。現代女性某些方面來說，更適合在這個大都市里生存，獨立不難，但是需要勇氣。我想，你如果連自殺的勇氣也有了，為什么沒有直面無愛婚姻，解除無愛婚姻痛苦的勇氣呢？
□女主持人西街玫瑰不要再讓他傷害你
在這里，想對含煙說的是，一味的忍讓是無法解決問題的，運用法律的武器來跟他交流，保護自己的和孩子，也許會是一種良性循環。首先，搜集他虐待你和孩子的證據，以便在將來走上不得不分手的路時，保護你和孩子。如果他還是常常動手打你，你要學會自我保護和保護自己的孩子，如果他打傷了你，去醫院驗傷，到將來不得不離婚的時候，這些可以幫助你擺脫他；其次，經濟方面自己要安排好，畢竟你還有一個幼小的女兒需要撫養；第三，不要再采用自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沒有了你，孩子怎么辦呢？想離婚，并不是離不成的，不需要用生命的代價來解決問題。
如果打算跟他生活下去的，好好尋找你們關系惡化的原因，一個原先溫和的男人，現在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不要爭吵，好好地跟他溝通，把你希望和他白頭偕老的愿望告訴他，也許，你們的日子還是會有轉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