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纏綿只屬于我
我是一個侍者,一個五星級大酒店的特殊侍者。
我這么說,是因為我的職業(yè)帶有強(qiáng)烈的時尚色彩,性質(zhì)跟時下興起的水吧、畫吧、鋼琴吧的侍者有幾分相近--我在大酒店的雪茄吧里專門教男人抽雪茄。
也就是說,我每天周旋在一些有錢有閑的男人之間,進(jìn)行著優(yōu)雅的雪茄交易,這個交易的過程通常是:先帶他們挑選雪茄,從最昂貴的古西華介紹到最便宜的玻利華,等他們一一把玩確定選購下某一品牌時,我就熟練地取出雪茄剪把雪茄頭剪開,用專用打火機(jī)旋轉(zhuǎn)著點燃,然后職業(yè)性地微笑著示意他們慢慢享用。演示這個過程很是風(fēng)雅,而女人是喜歡風(fēng)雅的,我是,我的女友小裴也是。
很多時候,我在這份風(fēng)雅里想象我心愛男人的樣子,小裴則在這份風(fēng)雅里接近她中意的某個男人。我每天的工作時間從下午三點到夜里十二點,客人最多的時間段是夜里九點以后,小裴總是在這個時間段里來,她在一家旅行社做導(dǎo)游,她喜歡這份工作的原因是可以四處觀光和購物,所以她會時不時地買點紀(jì)念品什么的送給我,而且小裴從來不要求我言謝。我喜歡小裴的坦然,一直以來我們的關(guān)系就很鐵,鐵到從不掩飾彼此的心事--小裴的心事是在雪茄吧里找一個男人像貴族一樣的生活,我的心事很簡單愛誰是誰,因為我從不相信我會愛上雪茄吧里的任何一個男人。
陶未思是我的一個客人,一個光臨雪茄吧的普通客人。我注意到他,是因為他選購的是最便宜的那種雪茄,但是他擺出的卻是一分鐘抽一口雪茄的正宗優(yōu)雅POSE,我的感覺里他是一個玩情調(diào)的男人,理由是大多來雪茄吧的男人習(xí)慣點昂貴的古西華,用遭受重創(chuàng)后猛抽“希爾頓”的姿態(tài)來附庸風(fēng)雅。但這一感覺很快就被否定了--因為陶未思居然在問我雪茄的來歷,在雪茄吧里問這樣的一個問題,是很小兒科的。我告訴他是取“燃燒是雪,捆綁是枷(茄)”之意時,我看到陶未思在下午五點的陽光下紅了臉。第一次在雪茄吧看到他這樣會臉紅的男人,我甚是意外,記住了他。
就在我快把他忘記的時候,小裴,我親愛的女朋友,鄭重其事地到雪茄吧來向我介紹她的男朋友--居然是陶未思。這回他沒臉紅,倒是我緊張地半天沒敢說話。那天晚上下班后,我突然失眠,一整晚抱著隨身聽坐在床上看月亮,我在想陶未思的臉紅。清冷的夜里,我能觸摸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動靜很大,對,是因為愛情。但是他是小裴的,我想他時有一種罪惡感。
我經(jīng)常有機(jī)會看到陶未思,他做邊貿(mào)生意,他的公司總部在上海,但是他平均每個月有十幾天的時間住在邊疆小城,他就在我就職的這家大酒店里處理業(yè)務(wù),他開一輛銀灰色的別克車在我們酒店進(jìn)進(jìn)出出的,很惹眼。我無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時,就一個人偷偷摸摸地躲到大堂的瑪瑙柱后邊看他的背影。我知道我這么做很傻,但是快樂在我身體蔓延。
不久,小裴跟陶未思舉行訂婚Patry,我多喝了兩杯酒,整個人開始失控,但是我的頭腦很清醒,我冷不防地在陶未思的臉上親了一口,而且我像一個風(fēng)騷的女人,穿了低胸的晚禮服,非常性感。陶未思大概臉紅了,我聽見小裴很不友好地跟我在說:“若玫,你太過分了。”然后有朋友把我拉到了一邊,我哭了,用手指捂著臉顫顫抖抖地在哭,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叫可望不可即。那一刻,我有被愛情重創(chuàng)的感覺。
那一段時間里,我神思恍惚,情緒低落到極點。我仍然在雪茄與男人間周旋,誰也看不出來我是一個失戀的女人,同時,我不再拒絕任何一個對我有好感的男人。
尹天是一個對我非常有好感的男人。我第一次在雪茄吧給他點煙時他就大膽地向我表白了。我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但是他和陶未思的某些方面非常相像,比如抽煙的姿態(tài)、講話的語氣。我?guī)缀蹙鸵邮芤炝恕5牵幸淮挝腋煲黄鹑ヒ婚g西餐廳吃飯,侍者不小心弄倒了一只杯子,尹天說了一句粗話,而且他不臉紅。我一直對這樣的男人無好感可言,所以我一句話也沒跟尹天說,就一個人走掉了。
從那兒以后,我明白,不管我遇到的男人多么像陶未思,都不是他。
我還是常常在我的雪茄吧里見到陶未思,跟小裴一起來的時候,他們會親密地坐在一角抽支雪茄喝杯可樂,輪到陶未思一個人來的時候,他喜歡在我給他點煙的空隙關(guān)切地問我工作如何心情如何,但那是一種朋友式的問候,他從來不問我的愛情如何。
等待總是會有機(jī)會的。那天,我是偶然在酒店碰到陶未思。當(dāng)時我剛下晚班,準(zhǔn)備跟同事去吃點宵夜,但是我在F11層碰到了陶未思,他被兩個男人踉踉蹌蹌地架在中間,臉色蠟黃,西裝跟領(lǐng)帶都不整齊,一看就知道是酒喝多了的緣故。我沒跟同事去吃宵夜,卻徑直去了陶未思的房間。那兩個男人放下陶未思走后,我留在那里用熱毛巾給陶未思擦臉,我希望他醒,可是他沒有要睜眼的意思,這時,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我想這將是我此生唯一的真實際遇,我不敢有別的奢望。結(jié)果,陶未思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非常用力,我的本意是要拒絕,可是我卻把自己的唇湊到了他的臉上,我們開始親吻……
那一晚,該發(fā)生的一切都發(fā)生了,陶未思卻什么都不知道,他喝多了酒一直處于迷糊狀態(tài),而我把自己的最初交給了他,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出獨角戲,至始至終。
后來,在雪茄吧再見陶未思,我都有一種隨風(fēng)而去的沖動,我長時間盯著他的臉想念那一夜的溫柔,我特想告訴他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但同時我又希望最好他永遠(yuǎn)什么都不知道,非常奇妙而矛盾的心情。
小裴依然是我的好朋友,她經(jīng)常牽了陶未思的手一起來雪茄吧。每次看見小裴一臉幸福的笑,我就會有強(qiáng)烈的嫉妒,我很希望她是我不認(rèn)識的某個女人。
后來,我只記住了這八個字--燃燒是雪,捆綁是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