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哪個男人愛過我?
閱讀提示：因為發現丈夫的外遇，她丟下年幼的孩子深夜負氣出走，外出兩年逼丈夫離婚，可當她終于得到了自由身，重新追求所謂的愛情時，她才發現幸福離她越來越遠。
■采寫：記者畢云通訊員劉玉榮
■講述：琳珍（化名）
■性別：女
■年齡：37歲
■學歷：高中肄業
■時間：3月8日上午
■地點：漢陽家樂福麥當勞店
琳珍（化名）坐在餐廳的一個角落里等我，她衣著考究，打扮入時。
不過外面明媚的春光似乎沒有為她帶來好心情，她微蹙著眉頭，似有萬千愁緒。
坐定后，她淡淡地說：“我今天選擇講出來，是因為我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說完就見她雙眼盈滿淚水。倒計時？我馬上聯想到絕癥之類，心中一震，忙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她似乎不愿多說，接著講起了她的情感故事。
大年夜負氣出走
小時候家境不錯，我的學習成績又很好，家里人都寵我，把我當男孩子養，養成了我的犟脾氣，也許正是這種性格造成了我以后的感情悲劇。
上高中時，我和天俊同校，但不同年級，他不知怎么注意到我了，開始追求我。天俊長得很斯文，看起來很老實。當時我太小，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只覺得有人關心、有人呵護的感覺挺好。他家里很窮，我們那里是武漢郊區，小地方，門第觀念很重，我家里人根本不可能同意我們在一起。父母發現后，把我關了起來，父親和哥哥輪流看守著我，不讓我跑出去。天俊為了我，連學也不上了，為了有一個城市戶口，他到武漢到處打零工。
家里越反對，我越要和天俊在一起，我天天在家吵鬧，他們沒有辦法，只好放我出去。
我和天俊終于在一起了，很快我們就結婚了，那時我剛剛20歲，把生活想得很簡單。天俊對我特別好，白天在外面打工掙錢，晚上回來后什么家務活都攬著，把我伺候得像大小姐一樣。不久我們的女兒出生了，我家里人資助我們開了一個小店，天俊用心地經營著店鋪，我們的生活也漸漸好了起來。
后來兒子也出世了，家里人多了，光靠那個小店已經不行了。那年過完春節，天俊就到外地去打工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每次打電話，他都叫我別管，照顧好家就行了。
天俊的父親也跟我們一起住，我小心服侍著老人，孩子們也健健康康的。
半年后，天俊回來了，剛進家門不久，就有個女人打電話來，一聽是我的聲音，馬上掛了。我問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地說我多疑。
后來孩子放假了，我帶著孩子到了他打工的地方，很快就證實他有了外遇。當時我肺都要氣炸了，我辛辛苦苦地操持著這個家，他卻在外面亂來，欺騙我。我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那種人，立刻要求離婚，天俊死活不肯離，他哀求我，發誓以后一定改，帶著他的誓言，我回到了家。
過年的時候，天俊剛回來，那個女人又打電話來了，我們大吵了起來，為了避開我的吵鬧，他帶著女兒去了親戚家。雖然心里慪氣，但過年還是要有個過年的氣氛，我一向要強，不想搞得家里很衰敗的樣子讓人家看笑話，仍然強作歡笑出外采購年貨，給家里的老少添置新衣服。
有一個鄰居看我這樣，替我不值，偷偷告訴我，天俊的皮夾子里夾著那個女人的照片，還在他面前得意地說，遲早會把我甩掉。聽了這些話，我哪里還有心思辦年貨，掉頭就回家給天俊打電話，他一聽是我的聲音就掛了。
晚上躺在床上，看著身邊熟睡的一歲多的兒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越想越氣，我這么做值得嗎？我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吶喊：離婚，一定要離婚！既然他這么絕情，也不要怪我絕情。我馬上起床，開始清理衣服，裝進一個箱子，然后親了親兒子，便離開了家。那時是凌晨兩點，外面黑沉沉的。
把一歲多的兒子丟在家里睡覺，做媽媽的深夜出走？琳珍說自己是個犟脾氣，看來還真有點犟。
我終于恢復了自由身
天亮之后，我在市內找了一家旅館暫時住下了，真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所有的委屈和壓抑仿佛都離我很遠了。
住下后，我開始想怎么樣才能讓天俊痛苦。我要讓他也嘗嘗被愛人背叛的滋味。于是，我打電話叫來了天俊的好朋友康華（化名），他以前經常到我們家玩，在我心中是一個標準的好男人。我們結婚之后，天俊變得非常狹隘自私，他不讓我出門和別人交往，甚至連同學都不行，所以我的生活圈子很小，康華差不多是唯一有交往的異性了。我通常拿天俊和康華比較。康華的老婆是個游手好閑的女人，不顧家，兩人感情也不好，但是他在我們面前從來不說他老婆一個“不”字。孩子犯了什么錯，無論在什么場合，天俊都是非打即罵，而康華經常勸他，要注意教育方式，孩子還小，不能傷了自尊心。所以我和天俊不能溝通的時候，總愿意跟康華說說，他能安慰我。
接到我電話沒多久，康華就趕到了，他氣喘吁吁又焦急萬分地問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勸我千萬不要做傻事。我對他說了事情的經過，叫他跟我一起走。他考慮了一下說，好吧，我送你走，你出去散散心也好。這個時候，天俊不停地打電話來，我都沒有接，他怎么對我的，我也要怎么對他。
我們是坐船走的，上船后，望著那滾滾東去的江水，想著家里的孩子，我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緊起來，那種惶恐與迷茫的感覺頃刻間像千鈞巨石壓在我的身上，淚水也像那江水一樣嘩嘩地流。康華見我這樣，就說，舍不得走，就回去吧。我擦了擦淚水，馬上斬釘截鐵地說：“不，走！我一定要走！”
康華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回去了，他是個正人君子，認定了“朋友妻，不可欺”的古訓。
我一走就是兩年，我只想用這種方式逼天俊離婚。那兩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我想孩子都想瘋了，在街上見到別人的孩子，我就跟在后面，一直跟很遠很遠。我不敢回家，家鄉是個小地方，周圍的人都喜歡說長道短，別人都以為是我背叛了家，跟別的男人私奔了，我的家人甚至因此而蒙羞，我哪里還有臉回去啊。
后來，天俊終于同意離婚，我這才回了家。
我的幸福在哪里呢
回到家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出門，成天躲在家里看電視，織毛衣，我同學鼓勵我出去，說你老這樣與世隔絕也不是辦法。我終于鼓足勇氣，出了家門。第一次，才走到門口，我就覺得背后的流言像利劍般射過來，雖然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但我的心真的承受不起。
離婚后，孩子判給了天俊，但由我撫養，他每個月都按時給我們生活費，有時缺錢，只要跟他說，他也很大方，這一點他做得不錯。我的孩子在吃穿方面比周圍人的孩子都要好些，天俊說，不要因為我們離婚而讓孩子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逢年過節，他都回來看我們，走在大街上，看上去仍然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
后來，天俊多次跟我提復婚的事，一次次求我，但我的心已經死了，我的個性根本不允許我再回頭。
后來，康華離婚了，我們便走到了一起。他以前是辦公司的，后來破產了，我們同居的那段時間，債主經常登門，我們各自都有孩子，都要花錢，因為錢的事，我們不停地吵架，沒有一天是平靜過來的。后來，他又迷上了賭博，還不停地編謊話騙我。現在，他離開我了，聽說又找了一個有錢的女人。
琳珍突然停下來，說要把康華叫過來，要他也來講講，兩個人當面說清楚。她打電話過去，康華似乎不愿意過來，一會說車撞了人要送醫院，一會說有重要的事要辦，琳珍怎么都不依他，非要立即過來，要不然，就過去找他。說著說著，兩個人在電話里又吵了起來，琳珍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咬著牙說，你今天一定要過來，本來昨天說得好好的一起來找記者的。
后來，康華總算出現了。戴著墨鏡，穿著西服，一副老板派頭。我問他，以后打算怎么辦？琳珍在一旁低著頭，仿佛心事重重。康華說，他們在一起，除了吵還是吵，債主成天到家里來鬧，兩年內搬了九次家，他們不可能在一起過日子，現在他也找到了別的女人。就在今天這家麥當勞店，他們不知談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沒有結果。我問琳珍，是不是還希望他能回到身邊？她點了點頭。之后兩個人都沉默了。我想還是把時間留給他們倆吧，便起身道了別。
晚上，我發短信問琳珍，他們談的結果怎么樣？她說：“還可以。但是沒用，這么多年，我們總是這樣，他總安定不下來，老說要我等他，可我就是放不下他，可能是我太愛他了吧。”我說，愛要愛得獨立而自信，沒有人離開誰是不能活的，她說：“這些我都懂，也曾試著去做，但沒用，愛上一個人只需要幾分鐘，忘記一個人卻要用一生的時間，這句話在我的身上應驗了。這么多年我就是這樣跌跌撞撞地走過來的，我不知道我的生命將飄向何方。”
[記者手記]娜拉出走之后（記者畢云）
寫琳珍的故事時，恰逢本報舉辦的“楚天都市之夜”演出活動是與易卜生有關的，于是很自然地聯想到了易卜生的著名話劇《玩偶之家》。琳珍讓我想到了《玩偶之家》里的女主角娜拉。魯迅先生曾寫雜文分析過，娜拉出走之后怎么樣？他分析的結果，一是回來，二是墮落。在那樣的社會環境之下，娜拉不可能有別的選擇，因為女人沒有自己的經濟地位。
琳珍似乎也是一位現代娜拉，出走得那么絕決。她現在所處的社會環境與娜拉大不一樣了，她應該是可以超越魯迅先生的結論的，那就是重新找到愛情，找到幸福。可是，她沒有找到幸福，在我看來，比以前更不幸了，以前，一雙兒女尚有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現在，債主上門，居無寧日，自己也身心俱疲。
琳珍的生活弄到現在這個樣子，也許真如她自己所說，性格使然。夫妻之間，哪有永遠不出現一點問題的時候呢？出現了問題，首先應該理智地解決，看問題出在哪里，實在是有原則性的問題不能調和了，再選擇離婚。可是，琳珍只是聽了鄰居的幾句話就負氣出走，未免有些不夠冷靜。離婚后，追求新的愛情時，又有些盲目，所以才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面。
一百多年前，娜拉出走是為了追求獨立；現在，琳珍出走之后，似乎離獨立更遠了，甚至因為那個也許根本不值得愛的男人都不想活了。她真應該好好反思一下。其他有著琳珍類似經歷的女同胞們，也可以好好想想，究竟該怎么去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