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些許回憶,鐫刻在記憶里,任歲月流轉,它自巋然不動。且隨著時間的醞釀,越發顯得彌足珍貴。一旦重拾,片片清淚一任潸然,不絕如縷。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雖早已入夏,但春愁仍舊寄居在我心底。一有閑暇,又恰逢連綿風雨,內心不禁平添了一股憂愁。幾年前的一幕幕片段頓時回蕩在腦海,肆意奔涌,不知倦日。那段日子,那一天,那一刻,不能忘記,又怎能忘記。
兒子三歲時,體弱多病,在母親家讀書。老婆忙生意,我忙工作,基本半月才能回去一次。雖時常電話聯系,但思念還是與日俱增。換季的日子里,兒子身子骨兒弱,總是經不住秋風冬雨的折騰,一不留神就會生出病來。
那段日子里,我不時從電話里聽到兒子的咳嗽聲。母親也說,這段時間,兒子到診所打了幾次針,弄了幾次藥。每次聽到這,我總是默不作聲,想刻意回避。我不是不關心兒子,而是太在意,就怕當場哭出來,徒惹母親煩憂。
母親也五十幾的人了,總是閑不下來。一有時間,她就出門打零工去,掙點錢補貼家用。這些年看她實在辛苦,加上兒子又需要照料,我們于是讓她閑下來幫忙帶帶兒子,一舉兩得。那一年兒子念中班,學校離家有段距離,每日里多次接送,不管風來雨去,甚是辛苦。
秋雨也一點兒不爽利,纏纏綿綿,扭扭捏捏,和著冷風,待了很久很久。那一次,兒子又感冒了。時值周末,我計劃回去看他。過市跨縣后,我總算在天黑時到家。那凄風冷雨,無端地讓我心里不痛快,不知為何,也許由于兒子生病了吧。
周末兩天,我一直在家陪伴,蓋風未歇,雨未停。兒子總想出去的,但我怕,怕涼風侵襲,病情加重。因為之前有過幾次,總是禁不住他的再三懇求,帶他出去玩。后來玩的倒是盡興,但是結果冷風一拂,歸家后當晚就感冒了。這經驗,這教訓,妥妥地沉重至極。
那次周日下午,我要走了。母親背著兒子一同出去,給他打針,順便送送我。我們撐著傘,一路前行,冷風一吹,一股蕭瑟,一股悲涼。兒子在母親的背上,一直說總是舍不得我,要我陪他。我和他商量,告訴他,要陪他打完針后,我才走。
扎針的時候,兒子很勇敢,一直沒吭聲,仿佛要在許久才見的父親面前,表現出他的堅強一樣。母親也連說,兒子這次很棒,她準備安慰的行動還沒開始,過程就結束了。在診所坐了一段時間,看時辰已晚,我計劃出發了,不顧兒子淚眼婆娑的挽留。
出了門,再次撐上傘,我送母親和兒子到前面的分路口。一路上,我想起近段時間,兒子老是生病,花了不少錢。我從兜里拿出五百元,遞給母親,要她拿住。母親很猶豫,不知道接還是不接。但我知道她最近沒什么結余,生活一直拮據,強塞她手里,連說算是給兒子買點兒好吃的。我那時很是心酸,感覺拿這么點,對不住,盡管我當時也困窘。
終于到了分別的時候了。風雨中,打夠了招呼,母親背著兒子撐著傘,慢慢地向小巷道里遠去。那一刻,看著母親背負兒子,風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突然間莫名地很想哭,于是淚水止不住,輕輕地淌下來。緣何如此?也許為生病中的兒子,也許為年老拮據的母親,甚至兩者兼而有之。在凄風冷雨中,我的內心禁不住悲涼,為秋,為人,為事。
后來,每次綿綿風雨,天地一片蕭瑟冷清之時,想著兒子,念著母親,我總會想起幾年前風雨中的那一幕幕背影,悲從心來。兒子年幼,母親年老,也許就像龍應臺所說的那樣“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