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今年十幾歲了,還喜歡讓我給她剪指甲。女兒的指甲小而薄,用指甲刀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就可以剪掉,再用指甲刀的側邊打磨一下即可。剪完女兒的指甲,再看看我的指甲,有些厚度和硬度,需要稍微用力才能剪掉。不免讓我想起母親在世時,給母親剪指甲的情形,母親的指甲更厚,更硬,剪指甲時更費時費力,但我依然很留戀給母親剪指甲的時光。
母親患病前,都是自己左右手輪換著自己剪指甲,自從母親患病后,左手的肌力下降,一些精細的動作很難完成,比如剪指甲、子等。母親指甲長了總喜歡讓我給她剪指甲,或許因為住在一起的緣故,我不知道為啥也非常喜歡給母親剪指甲。操勞了大半輩子的母親積勞成疾,不管幫助母親做啥,心里總是高興的,一如小時候母親關愛我們一樣。每次給母親剪完指甲,總讓母親看看如何,直至母親滿意為止,一來二去,我們配合的非常默契。難怪有串門的人看到我給母親剪指甲,直夸我照顧母親周到,也夸母親有個好兒子,我卻覺得我有一位好母親。其實我更愿意體會給母親剪指甲的過程,里面充滿了幸福和溫馨。
給母親剪指甲,與母親聊著鄰居的家長里短,姊妹們各家的大事小情,母親心里的喜悅掛在長滿皺紋的臉上,皺紋明顯淺了許多。我們一會聊著東家,一會聊著西家,聊的內容小到茶米油鹽,衣食住行,大到東西南北,春夏秋冬,還有跌宕的人生。我的心情也隨著母親的心情而波動起伏。母親操勞一生,縫冬洗夏,忙忙碌碌,干枯的手上平添了一層一層的老皮,青色的血管陷入骨頭縫隙里了,指甲也變的彎曲、厚重,每一次的用力,母親都為之顫動,一片片的指甲屑伴隨著剪刀的“啪啪”聲飛跑,偶爾還會落到母親的頭發(fā)上,衣服上。那些彎曲的指甲需要用剪刀慢慢的傾斜著剪掉,只能一點一點的剪,剪多了,母親會本能的縮一下手,雙眼一閉,我知道是剪疼了,我會改變著姿勢和原有的動作,盡量少剪一些。
給母親剪指甲剪去了母親一身的疲憊,剪去了母親歷經滄桑歲月的塵埃。
母親享受著親情與我聊著,我也享受著母愛與母親談著。母親知道我有寫字的習慣,便打開了話匣子,聊起她年輕時的歲月和磨難,我都一一記在了心里。有不懂的地方就讓母親重復說,有時我再一遍一遍的講給母親聽,直至我們都弄明白了,再到與母親的意愿達成一致。難怪我們娘倆有說不完的話,我們也成了無話不談的母子倆。
過個十天半月不回家看望母親,她就讓別人捎信回去,我就擠時間回家看看母親,那怕只有一兩個小時,我也會心滿意足的。“常回家看看”唱出了許多人心聲,我自然也不例外。我一到家就知道母親一定有了新的話題了,先看看母親的手指甲長長了沒有,撫摸著母親干枯的手背,心里不是滋味。母親一向勤勞,干凈,指甲長長了也是干干凈凈的。給母親剪指甲,母親有她的原則,不要剪的太短,以免拿個小東西不容易,或者撓癢癢不得力,我自然心領神會母親的意圖。每次剪指甲都給母親的指甲留有一定的余地,但邊角處打磨光滑是必須的。
母親臥床了,照顧機會自然多了。剪指甲也勤了,因為此時的母親更需要陪伴和慰籍,也是我們最溫馨的時候。每次給母親剪指甲,我都要認真把落在床上的指甲屑處理干凈,免得扎傷母親那飽經風霜的肌膚。母親頭腦清醒的時候,還是愛與我聊天,一如昨天身體健康的時候,我們聊家庭,聊社會,聊人生。我樂意聽母親講過去,盡管母親有時候講了一遍又一遍,我都不覺的煩,因為她是用心講的,生怕我聽不懂,我也是用心去聽的,生怕打斷了母親的思路,聽一遍少一遍,生怕今天聽了,不知道明天還能聽到嗎?
我寫的東西,好多都緣于母親的口中獲得的,大多數(shù)是在給母親剪指甲的溫馨時刻感悟到的。我忽然也覺得母親讓我剪指甲,有時也是一種借口吧,然而我更喜歡是與母親共度那幸福的時光,但沒有等我完全明白我們母子之間的奧妙,母親就走了,走的悄無聲息,令我晝思夜想。
母親一生勤勤懇懇,能自己做的事情從來不愿意麻煩別人,母親剪指甲卻愿意讓我代勞,或許是前世今生的血緣關系讓我們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最后一次給母親剪指甲時,母親與我聊的很少,似乎有許多的困意,我竟完全不知,只知道母親飯食減少,那次是我說的多,母親說的很少,誰知竟成了我們最后一次的溫馨時刻。
給母親剪指甲的機會雖然沒有了,但我學會了更多的道理,不僅讓我了解到了人情世故,更讓我懂得了的大愛和寬容,體會到了溫馨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