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怡和馬怡她媽媽
2000年臘月24日回門兒,吃了中午飯不久我們就起身回家,出了岳父家住的那條巷子,我們就手挽手,道不盡的蜜意柔情,說不完的小兩口情話。
午后的大街上人員相對不多,我們正卿卿我我耳鬢廝磨,突然老婆就松開了我的手,憑直覺肯定是遇到熟人難為情。
果然如此。對面走來一中年婦女,高高大大漂漂亮亮梳著著一條少見的又粗又長的麻花辮子。
老婆沖著她喊姨媽,我不由得走開幾步遠離了老婆,朝著她口中的姨媽殷勤陪著笑臉。盡管年方三十,在生人面前我還是有幾分羞澀。
聽不清楚兩人嘰嘰喳喳聊了幾句什么,就見得那位姨媽拿眼乜斜著我明知故問老婆說:姑娘,那誰呀?
老婆微微一笑答道:稚藕弋,我們今兒個回門兒。
這姨媽,不聽則已,一聽之下,抽出原本攏著的雙手,兩把抓著老婆的一條胳膊,一臉的鄙夷與不屑,嘴唇撇的沒有兩尺長,也足有一尺半,然后嘴里嘖嘖嘖、嘖嘖嘖了半晌說道:姑娘!就是他呀!糟蹋了!糟蹋了!!糟蹋了呀!!!咋找到他!!!!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臉上的鄙夷與不屑同時切換成萬分惋惜、可惜、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眼見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模樣。其實即便是牛糞,能讓鮮花插的牛糞絕不是一般的牛糞,再說,牛糞才有營養,鮮花才能絢麗綻放、常開不敗。
任憑我再高的學識天大的涵養面子上也掛不住,心底兒里也不服氣!何況我學問不高涵養欠佳。我的郁悶和氣,說不出的難受,不是想到人生苦短人生不易,真的會就此氣絕身亡。
我咋啦我!我有那么不堪嗎?
挺括的銀灰色西服、锃亮的火箭頭皮鞋、一根根黑發齊展展的矗立在腦袋之上,大而有神的眼睛、三眼皮、鼻直口方,一米七四的身高、一百零二斤的體重,除了有點兒偏瘦,并無什么不妥,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敢說貌似潘安,才比宋玉,至少也能達到男人顏值的平均線吧。用老婆的話說那叫遠看玉樹臨風(近看稀松)!
括號里面的那一句那是老婆自我謙虛,也是給我個警告,怕我驕傲。
我的微笑不由得就切換為皮笑肉不笑,笑里還藏把刀、帶著咬牙切齒想殺人的暗恨。
好不容易熬過了比長白山還長的一段光陰,她們終于在依依不舍中寒暄著道別。老婆見夫顏不悅,嘿嘿笑個不停。
然后安撫我道:我玩的最好的朋友的媽,她說話就那樣——直白!我去,還就那樣——直白!如此賣力夸張的修辭手法我不服都不行。
盡管心中有千萬頭野獸在咆哮,我又能怎樣,畢竟她不過是老婆閨蜜她媽呀!
老婆的這個閨蜜叫馬怡,跟螞蟻同音。老婆給我講了好幾天她跟馬怡的往事友誼,只可惜的是馬怡兩口子遠在廣東打工,沒有能趕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又過了幾年,馬怡還是停留在老婆的講述里,一直沒有機會謀面。但突然有一天,老婆對我說她聽說馬怡出事了。
馬怡在廣東跟一幫女子打麻將,為胡牌爭執起來,結果世間的事情就是那么的巧合。爭執到最后,馬怡把牌一推不打了,起身時就勢拿起一顆麻將子往麻將桌上一貫,這一貫就貫出了禍端。
這麻將子帶著馬怡的怨恨,從麻將桌上彈跳起來不偏不倚,正中對面那女子的左眼,當場就瞎掉了。
聚眾賭博捎帶故意傷害,別人一罰了之,馬怡進了牢房。
那時候馬怡剛剛懷孕,受此刺激就流了產。從牢里出來又干脆離了婚,不知道誰蹬的誰。
一晃我們結婚十年,馬怡經此變故已經今非昔比,卻依然停留在老婆的講述中,這期間有過兩次馬怡回老家來,又是可巧,一次我們帶著孩子北京旅游,一次老婆難得唯一的一次出差在外。錯過了見面的機會。
更巧合的是,這十年間我居然再也沒有跟在心底兒千詛萬咒的馬怡她媽打過照面,然而就在這一年的年底卻大街上遇見。
我佯裝不認識,隨老婆他們倆個有說有笑,只站在一旁不冷不熱不亢不卑作壁上觀。
說畢,照樣的在依依不舍中告別,老婆回頭就跟我介紹,這是——。不等老婆說完我張口就來——馬怡她媽!
老婆瞬間驚呆石化:你咋認得!你們好像沒有見過呀!
我說,你這樣有特色的姨媽見過一面就夠了,還用得著再見嗎?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老婆早把回門那天那茬忘的干干凈凈,仍然不明覺厲。我一邊撇著嘴唇、一邊捏著嗓子,把當年這位奇葩姨媽的奇葩言行模仿一遍。
逗的老婆笑岔了氣。連連說不記得了不記得了,接著又說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等笑夠了又數落我也是個奇葩,一個大男人一句話都十來年了還放不下。
后來,七七八八、零零散散傳來馬怡的消息。先是聽說去了廣州,接著聽說又到了海南。我們還遠隔千里瞎操心,咋不趁早再嫁呀,再蹉跎幾年就徹底老了。
不久真傳來馬怡的好消息,嫁了海南一退居二線的老局長,大她將近二十歲,那人的孩子都成家了。關于馬怡的好消息多起來,聽說那人的兒女待馬怡很不錯,老局長還在馬怡名下買了房產。
雖說如此,馬怡我仍然無緣謀面。
轉眼就來到公元2018年的九月的某一天,大街上我們時隔多年再次與馬怡的媽媽相遇。于是十年前的情景再次重現。
這一次我早已走出當年的心里陰暗,姨媽長姨媽短的跟著老婆與她寒暄。敘完舊話,老婆與姨媽照舊是在依依不舍中告別,之后老婆又想隆重介紹這是——
馬怡的媽!我淡定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