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新年快樂，我的母親，我不在家的日子你還好么？
暑假回去的時候，母親的腰脫又犯了，工作是早已辭了的，每天不是去做針灸，就是躺在家里休息，她的心里卻始終不安，不掙錢，每日又有不少的開支。所幸我在家里輔導(dǎo)幾個初中的學(xué)生，聊解當(dāng)時的窘迫境地。她是心疼我的，逢人便說她的兒每天有多么辛苦，多么懂事。我本已不是小孩子，也該為媽媽，為家做點什么的。但畢竟這不是長遠之計，母親和我彼此心知肚明。
話說那家醫(yī)館的老大夫手藝還真是不錯，母親雖是每日噙著淚水忍著疼痛，堅持一個月的治療，竟能堅持著走好久的路了。我總和母親說，如果有來世，我不要她做我的媽媽，她起初很困惑，還以為她哪里做的不好，直到我說：“你對我那么好，我怎么忍心讓你每一世都這樣為我付出呢？如果有來世，讓我做你的媽媽吧。”她笑著罵了我一句，卻若有所思的半天沒說話。
她四十三了，卻總不肯承認(rèn)自己老了，每次對著鏡子發(fā)現(xiàn)一根白頭發(fā)，就一驚一乍的很不甘心叫我將它拔出。那年，我顫抖著稚嫩的小手，淚眼汪汪拔去她的白發(fā)。“一根、兩根，媽媽，拔掉了白頭發(fā)，你看。”然后她就一陣唏噓，說自己已經(jīng)老了。今天，我略顯厚實的手再也不能把她的白發(fā)一一拔除，仔細一撥弄，絲絲白發(fā)層出不窮的出現(xiàn)在眼前，時間，可真是不等人，我看著那些老舊照片，年輕的媽媽懷抱著稚氣未脫的我，一頭青絲，而今白發(fā)叢生，多少年的含辛茹苦，到頭卻把自己的青春換了我的青春。歲月在她額上、頭上鐫刻下來過的痕跡，粗糙的雙手印記著粗茶淡飯的樸素生活。我常恨自己，累贅著母親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舍得用，不舍得正經(jīng)八百的做一回女人，什么化妝品之類也只是憑著姨娘們供給。
離別的日子近了，臨走的那天，霧蒙蒙的有些小雨，我見慣了母親在車站的淚流滿面，那離別的痛苦，在車站總顯得那樣情不自禁，我也實在不舍得讓她在車站甩下一汪酸楚的眼淚，而后留下一串黯然的背影獨自歸去。那天，我去買了二斤的香蕉還有些什么水果我記不得了，她自己是決不肯給自己買什么東西的，她愛吃水果，尤其是香蕉。但是她會因為我愛吃而帶我下館子，卻從不肯為了自己愛吃而破費一分錢，每次都是我連哄帶騙地說我要吃水果，她才肯買些回去。給她買回去放在她懷里的時候，看到她眼里閃爍著無以名狀的感動，我笑了。
母親還是去了大連，盡管我一再反對，到底拗不過讓人無奈的生活，本想靠自己的技術(shù)去找個安定的工作供我讀書，現(xiàn)實總是那樣無情，半個月后，母親不得不輾轉(zhuǎn)到沈陽，踏上了回家的歸程。
去南站接她的那天，心里有喜悅，也有不安，她見到我時，本已通紅的眼睛突然泛出兩行清淚，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塊衛(wèi)生紙，上面斑斑鮮紅血跡。她告訴我她最近火大，下火車時竟然流了鼻血，一時又沒帶紙，她就用手背擦著，還好一個好心的女子塞給她一塊紙。她黑色的褲子已沾滿了塵土，新買的旅行箱也沒了新的模樣。她原本白白胖胖的臉蛋卻只在這半月顯露出頜骨的棱角，額頭上輕輕拂過幾縷新添的皺紋，歲月使我的母親越發(fā)的滄桑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被覺察出什么她不該看到的情緒。我請她進車站附近的麥當(dāng)勞坐下歇息，她以人多為由執(zhí)意不肯，我將旅行箱放置在路邊靠墻的位置，她徑直在上面坐下，低聲和我說：“兒子，我渴了……”我打算去麥當(dāng)勞給她買些飲品，她只說她要雪糕，我只好去旁邊的雪糕鋪子，她邊吃著雪糕，邊和我訴說著一路上的艱辛。母親被騙了，第一次中介把母親帶到了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工廠，各層人員千方百計索要財物，母親眼見勢頭不對，就回到市里。第二個中介又把母親騙到一個不是人呆的地方，每天工作十六小時不休息，不僅如此，更加之拖欠工資，長扣押金。被騙了兩千塊的母親拖著疲憊的身軀傷心絕望的決定回家，只是一提到那被騙了的兩千塊，母親就淚眼朦朧起來，我打趣道：“媽，沒事兒，破財免災(zāi)，你就當(dāng)去體驗生活了，聽我的就對了吧，以后你就聽我的吧。”“嗯……”她點了點頭，便接著一口一口認(rèn)真地吃著她的雪糕，倒像個孩子。是的，母親老了，老的愈發(fā)透露出孩子氣來。晚上帶母親吃了沈陽的火鍋，她一臉的笑容洋溢著幸福感。次日，我把她送到車站，看著她上了車，距離發(fā)車還有三分鐘的時候，她在車內(nèi)看了看我，用左手去擦了擦眼睛，我對她笑了笑，朝她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就走。
藏身于候車間的一個角落，我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我的生母，華發(fā)漸白的年紀(jì)，還在為生活奔波，因為我，她一無所獲；因為我，她勞心費力；因為我，還要去忍受那世態(tài)炎涼人心險惡。為了我，她付出的何止年華，她給我的不只是單純的愛，更是一顆滿載著母愛的心。有了我她就有了全世界，但卻把她的全世界都給了我，毫無保留……
母親是最喜歡雪的，她總愛在雪里踩來踩去，聽著踩雪時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我走在漫天飛雪的夜路，聽著腳下踩雪的聲音，看著滿目柔情的燈光，新年了，只愿母親少一些勞累，多一些順心如意。只愿，天下兒女多給母親打個電話，多陪陪母親，多給母親些溫暖，趁著母親安好，趁著我們和陽光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