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世界客體的存在,是變化中的永恒,是萬物的規律。神論或無神論,都依從自然,從自然中截取示例,定義信仰。廣義的自然是宇宙總體,狹義的自然是自然環境,是生物間依存形態的表征。環境的起源是復雜的,而令其穩定而長久的是轉化能量、供養生命的植物。植物受制于土壤或根系的關系,是不會算計又奉獻無度的忠實勞動者。上善若水長居下,植物也如此。
親近植物是人的本能,這不僅依賴植物和人的存續和穩定關系,更在于植物的生活哲學已經通過能量的傳遞、轉化深入人心。植物帶來的貢獻和安慰遠比生活或其他來得更實誠與真切,生活在變,而自然中的植物卻仿佛還是溫柔如斯。它們的陪伴與相守很多時候比其他更可靠。你對它的好或自然對它的好,總會以它的形態和狀態坦誠而直率地告訴你。人都會慢慢愛上植物,因為它塑造了我們的肉體和靈魂。
年輕人為事業或家庭所累,沒有多少時間來蒔花弄草,但他們所追求的無非也是自己的行為得出很好的結果。這么說來兩者是殊途同歸的,但花草明顯更純粹。花心思去養好一盆植物或花并不是艱難的,每一項都有跡可循,并不深奧。如果僅僅是沉溺于植物帶來的美好觀感,只是作為一種類似工業化的商品,那么是斷然養不好的。雖然這種態度刺激了園藝事業的發展,但不免有些薄情寡義。社會對這樣的行為并不給予批評,仿佛植物是可以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圣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們常常停留在小孩子自私和殘暴的習慣里長不大。一棵植物是具有感受的,雖然不會哭鬧,卻具有表情。茁壯成長時是笑,萎蔫枯黃是哭,花開枝頭是喜,凋殘死亡是悲。世界的變化是以季節為首,而生活的變化是以植物為宗。
城市的光鮮和城外堆積如山的垃圾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工業化的低成本讓生活豐富的同時帶來了越來越多的廢棄物,正在不斷地填滿和毀掉自然環境。并借助工具之力,在自然面前張牙舞爪,隨意橫行。我們還在逸興遄飛、高談闊論著詩與遠方,仿佛美不在當下,美不在身邊。詩是如何來的,難道只是故作風雅、無病呻吟的傷春悲秋、好高騖遠?詩意是對真善美的祈愿與追求,若沒有了敬畏自然之心,哪來心有靈犀的超然感悟之情。
以自然的方式為人,以植物的方式處事,平靜睿智而又坦蕩無遺。社會的復雜性在于人高處于植物之上,借此凌駕于自然之上,唯吾獨尊。道德的約束往往顯得冠冕堂皇,甚至掩飾私心。就如儒家里忠孝的觀念,放在了朝代里,也就呈現出森嚴的等級制度,并以禮來強化思想,進行統治。不平等的結構和不公平的存在,斷然不能使得社會形式穩定和長久,因此縱觀歷史,不過是一次次爭奪和粉飾的畫卷。而真正美好而源遠流長的卻是那些山居的隱者,仿佛他們才得了真理,收獲了心靈的開拓與解放。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自從與工作的繁忙不分你我,自從住進了空中樓閣般的公寓,自從將信仰拴在光鮮的標簽上,就慢慢和自然斷了千絲萬縷的關系,只留一道常年關上的門和時而打開的窗。再也沒有院子去晾衣裳,再也沒有小園去看春光。溫情的生命都在高山上,有多久因為忙碌的緣故我們忘了它。明星八卦容易上頭條,流量偏愛商業巨子的成長。為了越來越快實現越來越多的需求,我們只能拋棄自然的慢、自然的不確定、自然的不功利。我們消費著商品,消費著身體,消費著環境,消費一切近在眼前的欲望。而一切消費的根源是自然,自然窮盡,便無處謀生。
家鄉往往是一個人蒙受滋養的地方,我們都渴望在山清水秀、人杰地靈的地方出生、生活。而很多時候,我們要嘛在偏僻的地方與險惡的自然相處,要么在遠離自然之氣的城市里出生,人文與自然總不盡如人意。遠離家鄉,逃離熟悉和狹小的人文與自然環境,是當代最喜聞樂見的。但真正一提到、一想到家鄉,內心的柔情就自然流露。原來我們的精神腹地,早已與造化之氣不可分割,那里有不盡的涌泉。那為何我們一次又一次踏上遠去的步伐,為別地添磚加瓦,卻不曾為家鄉革除陳舊,開辟新生。人是喜新厭舊又欲壑難填的,而自然卻守著故土,以德報怨,從來盡力而為。
園林是人造的第二自然,其中涵蓋著工匠或園主的審美情趣,是植物與建筑間的相輔相成與相映成趣。建筑設施的精巧與植物的四時變化,共同構成了高度的美學追求,重塑了一個符合自我追求的理想世界。冷冰冰的建筑需要自然的配置來平衡,才能讓人感到親近,不至空洞與陰森。而建筑本身也需要模擬自然,表現自然。現代的都市人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上已經很難企及這樣的私園,但在屋里擺上綠植或花似乎成了一種時髦而捷徑的做法。所謂“一植在,滿室香。”仿佛植物是蘇醒自我和激勵自我的不二選擇。而海景房、月光屋、日出印象,我們都在通過一扇窗或一扇門與自然比鄰而居。食物讓我們果腹,自然讓我們放松與成長。
我們和自然同氣連枝,受其滋養與供養,開了鴻蒙,塑造心胸。自然是沉靜的漸入佳境,是自信的不卑不亢,是美好的砥礪堅持,是平凡的睿智自守。信仰自然就是認識自然、理解自然、享受自然、創造自然、回歸自然,是信仰生命本身。堅持澄澈初心,在細而慢、簡而精的生活追求下冷對滄桑,笑看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