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歡畫小翠。
道不清是一見鐘情呢,還是日久生情。天微亮就起來,喝杯新沖的茶,鋪紙提筆,小翠就好像在宣紙上跳,活靈活現,我簡直是用筆墨追著他畫。
偏要畫他嗎?北有藏血雉、雪鸮、丹頂鶴,南有血雀、孔雀、太陽鳥,上千種鳥分布在神州大地,各自風騷。我去過云南百花嶺,滿山的珍禽,就有好幾百種鳥。然而看完歸來,依然獨愛小翠。
小翠很多地方都有。你只要到湖邊,池塘邊,有臨水的桃花、梅花、水蓮蕉、荷花,你定會冷不防地看見小翠。鐵椽一樣的嘴,烏黑的大眼珠,閃著熒光的翠色,還有棕紅色的腹部,朱紅色的小腳,加上桔紅色的耳羽和一抹雪白。往那花枝上一站,格外的神采,分外的精靈!
在天邊剛有一抺朝霞的時候,在荷葉碧連天,花如繁星的湖面上,水光仿佛,清香和風,小翠已經站立在最奇巧的花蕾上,披上一身的金色;他挿水、叼魚、轉動小腦袋360度把魚摔暈,然后吞進肚子里。他會用小魚示愛,叼著小魚飛到母鳥身邊往嘴里送。會帶著五六個小仔站在臨水的樹枝上,給他們喂食,教他們捕魚。有時,小翠還會生氣,甚至打斗爭地盤,七情六欲與人無異。
小時候,有一次去荷塘游泳,正吃著蓮子,一陣笛子般的鳴叫聲,閃過一道翠光,小翠已經站在離我四五米的荷花尖上。風搖著花,花搖著小翠,絨絨的羽毛被風吹開,活像個小毛球。我蹲在水里不敢動,小翠則看了我兩眼,竟朝天看去;蔚藍的天空,飛動的白云,碧綠的荷塘,還有悠然的小魚,都黙默無言,只有詩意畫意。
古人吟詠小翠的詩詞很少。蔡邕有《翠鳥詩》,“庭陬有若榴,綠葉含丹榮。翠鳥時來集,振翼修形容。回顧生碧色,動搖揚縹青。” 畫家中,八大山人,齊白石,潘天壽亦少有畫之,好像都不太衷情。在我看來,都未能把小翠的神韻詩意盡萬分之一。
詩詞歌賦與繪畫,它們之間的藝術語言、形式上的審美要素是有區別的。我畫小翠,并不喜歡極盡細微的表面描繪,而是重視意象的真實、境界以及由此滋養出來的情懷。并不滿足前人的表現手法和效果,因為不能盡我心意。換言之,只有我心中的那幅畫才是最重要,一切繪畫技巧和表現形式應該遵從內心,匯流而生。
但是,要把心頭上澎湃涌現的小翠表現出來又談何容易。
我唯有上下而求索,再勤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