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是一個古老的村莊,那里有一棵古老而又粗壯的銀杏樹,也是我心中的古樹。據專家測定,此樹已有千年的樹齡。打我記事起,我對它就有映像。因為村里人經常去那里燒香求拜,還有人在它的枝杈系上紅布條,時間長了弄得滿樹都是紅,很是喜慶。當時我不以為然,只是看熱鬧而已。后來才得知,那些燒香的和系紅布條的,都是在求得它的保佑。村里人說,這棵古樹很有靈性,凡是去求它的人都得以佑護,于是,這棵古銀杏被村民稱為“神樹”。
不是嗎?曾記得,那年村里劉姥姥家的孫子老是有拉肚毛病,幾經求醫也無果。很揪心的劉姥姥,有一天,她帶上香火來到“神樹”下,燃上香,拜拜了幾拜;少取香灰用紙包好,揣在懷里帶回家,小心地用水沖泡給孫子喝了,說也巧,不幾日孫子的拉肚毛病還真的好了。此事,一時傳為佳話。四十年了,我很懷戀它,只因我仕途無成,我無顏回我那遙遠的故鄉,所以只有在心中默默地思戀那古老的銀杏。
在世人的耳濡目染下,我對銀杏也產生了敬意。于是前幾年,在我的私家小院內也種植一棵銀杏樹,并開始注視它的生長過程:春天,銀杏樹跟其它落葉灌木一樣,也長出了嫩綠的葉子。不過剛長出的新銀杏葉,像一把慢慢打開的小折紙扇。在春風溫柔地吹拂下,一把把小扇子會慢慢打開,把春天的美帶到人間。秋天,銀杏葉慢慢變黃。待深秋時分,黃色的“扇子”從空中飄落,給它的周圍的地又鋪上一層厚厚的黃色地毯。樹上累累的果實,像是吊在美女肩上的耳墜,果實被人們采集加工后又成了白果。白果是一種很寶貴的藥材,又是滋補品。它含有人體所必需的氨基酸和脂肪酸,是人體不可缺少的礦物元素及維生素,對延緩皮膚老化、防治腫瘤和心血管疾病的最好藥品和保健品。
目前,銀杏樹已被大面積種植,也被作為新開發街道的風景樹。夏天,樹上的葉子長得郁郁蔥蔥,驕陽下,路過的人們歇在它的腳下乘涼,很是愜意。如遇到雷陣雨時,人們又躲進它的懷抱,那厚厚的枝葉就像撐開的一把傘,把雨和風擋了過去。它真的無時不在保佑人們。
每想到這,我不由得想起我家鄉古銀杏。這棵神奇的樹,在我們古老而又不起眼的村莊上,任憑風吹雨打,任憑韶光流逝,它屹立村口默默守望千年......
千年的古樹,就是一位成長千年的智者。一棵千年的古樹,更像是一位貫通天地、穿越古今的哲學家。它的堅韌、執著、樂觀、堅強,它的頂天立地,它不懼風雨,它生生不息,它昭示著人類的善惡。它是一位沉默的智者,無聲中,傾訴著自己的感悟。多少次,多少回,它用唐詩、宋詞、元曲,在夢中以詩經或詞牌的形式演繹,讓我在文字中與它們重逢,我甚感欣慰。
幾經時代變遷和風雨洗禮,才偶然幸運地沉靜下來的千年古樹,帶著我們的浪漫與感動,帶著那份生命的奇跡與守望,不知道那地方能讓我們相逢?人,不過是天地間的一個匆匆過客。但,在陌生的城市與鄉村,相逢的那些千年古樹,不知怎的,心里再也泛不起那些激情與波瀾。于是,我突然明白:紅塵中,千年的守望,其實是源自心底的那份濃濃的鄉情!
十年前,縣林業部門為家鄉的那棵銀杏樹進行了登記、編號、并建立了檔案,在樹上掛了標志,鑒定為二級千年古樹,受國家保護,禁止采伐和買賣。四十年了,終于有機會回故鄉訪友。在那個有暖陽的冬日,我再次來到銀杏樹下,這時銀杏樹的葉子早已落光,光禿禿的樹枝向空中伸展,高大的樹干直聳云天。我輕輕地撫摸著那個樹的身軀,仿佛是在撫慰自己往日的創傷,當我扶摸著它蒼老的軀干時,仿佛在摩挲父親那飽經風霜粗糙的手掌。樹紋一道又一道,盤根錯節的根系,顯示了它的生命力。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凹陷,擰著的根像粗大的鋼筋,纏滿了它的地盤。在這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里,我仿佛觸摸到時間的腳印,讀到了樹的歷史。在那飄落的樹葉里有我逝去的童年,在那伸展的樹枝上有我成長的足跡。
這些年我漂泊在外,鄉愁一直在我心中揮之不去。幾回回夢里回故鄉,不知家鄉的風景是否依舊;不知家中的父老是否安康?而家鄉的那棵銀杏就好像烙在我心中,古樹有生靈,難道我不如古樹嗎?
相當年,人們茶余飯后都喜歡聚集在樹下嘮嗑,閑扯著漢子與婆娘之間的瑣事,這一切老樹都默默的看在眼里,一陣風吹過,樹葉搖了搖頭,表示著我什么也沒聽見。與其說銀杏樹根扎在泥里,其實更是深深地扎根在人們的心里。樹高百尺,葉落歸根,今日夏至,我家的銀杏樹又綠葉蔥蔥,要不幾許,我將退休離崗,我可回家看看,但,家鄉總有那看不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