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28日我邀約王珊,陳雅麗,姜敏一行四人去了云南邊陲麻栗坡烈士陵園.看望我們中越自衛反擊戰中犧牲的戰友兄弟.在他們的的墓碑前.我們四人抱在一起忍不住哭了。  

我蹲在小劉墓碑前與他敬上一束從昆明花店買的最好的鮮花說"親愛的弟弟,姐姐今天來看你了,都怪姐姐沒治好你"說到這兒,我眼淚像雨點彩般又滾了出來.......  

38年前我在華西醫科大學畢業入伍來到云南軍醫院不到半年，中越戰爭打響，接到任務,上級要我們連夜必需趕到了前線的在扣林山下等待命令。  

扣林山其主峰海拔1705.2米，整個山勢崎嶇險要，坡陡路窄，溝谷縱橫，蒿草茂密。占據扣林山，即能俯視麻栗坡一帶縱深20余公里的中越邊境。北可見中國境內的公路、村寨與主要交通口岸；東可進窺老山一帶；向西能連接羅家坪大山，從而形成比較穩定的一體防線。扣林山地處云南文山州境內，位于邊界我方一側，歷來無可爭議地屬我國領土。這次被越軍占領，該地區守敵系越軍313師14團9營9連，其兵力部署15號、16號、1442號、30號、1705.2號高地各一個排，連部設在1705.2高地南側約100米處。在長達兩年多時間里，越軍以扣林主峰為依托，在相連相鄰的8個大小山峰上，構筑了縱橫交錯的工事和明碉暗堡，并在陣地前沿埋設了大量地雷，形成了“明暗結合、上下相通、內外相連、正側交叉”的嚴密火力配系。越軍依托工事憑險堅守，對我軍頻繁向中國境內挑釁騷擾，我們不得不奮起反擊、收復失地.趕走侵略者。  

1981年5月1日一大早，母親打來電話說要我回成都與丁大偉把婚事辦了，并叫他父親丁政委立即調我回成都，可我再三考慮，心里想，一,我已向組織遞交了入黨志愿書，二來，我與老同學方浩在軍營碰了酒杯許立諾言，說如果這場戰爭打響，咱倆回到昆明慶賀，不醉不歸！想到這兒,我咬緊牙與母親回了電話說，"我不想結婚，要對大偉作進一步了解再說".說到這兒，我掛了電話，電話響個不停，我頭也不回，走出醫務辦公室。  

5月6日晚8點30分，我們從昆明出發與一營分兵三路，借夜晚掩護秘密向1705.2高地前沿開進。為達到反擊戰斗的突然性，每個干部戰士都嚴格執行戰場紀律，不發出聲響、不發出光亮、不脫離部隊，摔倒了，掉進深溝摔傷手腳也不能哼聲，從未爬過這么崎嶇山路的我接連摔倒幾次都被方浩從地下拉起.我咬緊牙關爬起來，一跛一拐地跟上隊伍.我們四人原先認為入伍來昆明軍醫院,可沒想到會把我們拖上前線,那天從晚到天明連續8小同主攻（一連）、助攻（二連）、穿插（三連）一同進入戰區，準備將越軍四面包圍，在他們鼻子底下潛伏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快速地撐起帳篷，用樹丫枝蓋著隱敞起來,我仔細檢查了急救箱內所有設備完好無損，  

主攻一連連長方浩是我中學同學,他成績優良,人也帥氣,高大魁武是班上女生追逐的對象.我同他只是在"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上一塊主持過節目,后來他考上石家莊鐵道兵學院后再也沒碰過面了.這次相遇才知他也入伍,還當了連長.這次戰役中.他帶領全尖刀連戰士行進在深谷密林中。一排是連的主攻排，排長李飛，他是方浩的老鄉,又是排里的“尖刀班”，戰友們乘著夜色，繞開敵人的地雷，避開敵人的觀察哨，副班長衛國，正患感冒，嗓子發癢，他就將手巾塞在嘴里，竭力不咳出聲來；新戰士丁小強為不使自己暴露目標，不顧蚊蟲叮咬，躺在潮濕的泥坑里紋絲不動……為了全殲入侵之敵，副連長曾昭強和排長羅志彬在一起進行抵近觀察，他們把敵人的情況很快傳給我同學方浩，方連長立即重新調整了兵力部署，研究了作戰方案，準備給敵人來個措手不及，我躺在樹林中，思前想后，原以為入伍來到這四季如春的昆明軍醫院多好，以后在這兒找個志同道合的愛人成家后，把老母親接來，真沒想到會遇上這場戰爭，更沒想到會拉上前線，我越想越........  

5月7日6時30分，扣林山反擊戰斗打響了，子彈像雨點般從頭頂飛過，在未打響之前心頭慌得如亂麻，生怕被擊中，嚇得雙腳直打顫，直到我軍炮群以準確猛烈的火力向主峰敵陣地實施猛烈轟擊后，我才鎮靜下來，我咬緊牙，心里自己與自己打起氣說"既然當兵就得把生死置之度外，看到方浩一連從主峰向西側發起沖擊，利用炮擊效果首先攻占了14號高地，接著像一把銳利的鋼刀亮劍，直插14號與15號高地之間的無名高地。扣林山反擊戰閃電般的迅速突然，使敵人慌了手腳，倉惶上陣。敵人313師的王牌部隊部隊，他們迅速利用有利地形和堅固的工事，組織密集的火力網進行抵抗，妄圖阻擊我們的攻擊。在15號高地和無名高地上，對我軍加強了火力，由于敵火力太猛，加之地形狹窄，兵力難以展開，方連長帶領尖刀連主攻連續三次沖擊都未成功,一排長楊力帶領三班插入16號高地右翼，堵住了敵人退路，鉗制敵人火力，與主力部隊失去聯系，就在部隊進攻受阻的關鍵時刻，方連長手膀中彈被拖下戰場，可方浩卻不肯下山仍堅守陣地指揮一連調整部署，組織重機槍高架，無后坐力炮肩射，噴火器抵近噴火，爆破筒連續爆破，摧毀敵多個火力點。排長穆一平一口氣投完指導員集中的六十多枚手榴彈，壓住了敵火力，爆破組用直裝藥的竹制爆破筒，在雷區炸開一個口子，擔任主攻的一排乘勢撲上無名高地，殲滅了高地上的敵人，攻占了15號高地和無名高地。“鋼刀”閃光華，“鋼刀連”又打出了新的威風。隨后一連繼續向16號高地發起沖擊，軍號一吹響，我們高興地跳起來，這時方浩看著我說:別跑出去，注意安全,話音未落,一陣炮擊聲，方連長又沖上戰場，我同八個醫務人員抬著擔架緊跟在后，汗水直淌，滿臉烏黑的我看到戰友們英勇殺敵，受傷決不下戰場的精神，使我倍受感動，我不知哪來的勁，與小麗抬著擔架飛一般爬上山峰與傷員包扎傷口，剛入伍才三月的小劉才18歲，他哭著叫我姐姐，他滿臉是血，按住肚子直叫我:"姐姐，我死后，你幫給我媽說，叫她好好照顧自己，我，我....."見到他傷口血直往外冒，我用止血帶與他緊緊纏住說"好弟弟，你不會死的，姐姐是醫生不會騙你"說到這兒,我咬緊牙將眼淚硬噙了下去。  

我軍經過8小時的浴血奮戰一連七班機槍手吳順國躺在樹林中大口地吸著煙驕傲地說"。這場戰斗,看到戰士出生入死奮勇殺敵的場景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令我終身難忘,他激動地又比又說:"狗日的越南政府忘恩負義，我們幫他們趕走法國侵略者，奪回領土，又打敗美帝幫助他們搞建設，可他們卻反打起老子們來了！"  

他罵了一陣后又接著講，他說二排長肖登貴（1979年一級戰斗英雄），那天肖排長一躍而起，向兩名負傷的戰友沖過去，大聲叫道：‘機槍掩護！我扛起機槍’噠噠噠——噠噠噠，地向越軍猛烈開火，大胖子李紅星掏出手榴彈，投向敵陣，咣的一聲巨響，敵人的槍聲啞巴了，大胖子李紅星，大步向敵陣沖去，嗒、嗒、嗒，幾發罪惡的子彈射向大胖子李紅星，李紅星壯烈犧牲。我大聲疾呼：‘大胖子，好兄弟，哥來了！我端起機槍向前沖去，叭、叭、叭，大胖子，他，他，他倒在了血泊中。戰友們喊到：‘沖！為大胖子報仇！’戰士中出現了一些慌亂情緒。代理排長鄧得富沉著果斷，急聲喊到：‘敵人火力太猛，大家不要強攻。一把把我拖了下來，’命令說‘四班左面進攻，五班正面迎敵，六班向右夾擊，七班火力支援。’不一會兒，何志貴（三等功臣，特等三級殘廢）、李玉福（三等功臣）和我的三挺機槍同時射向敵陣。噠噠噠——噠噠噠，嗒嗒嗒——嗒嗒嗒，叭、叭、叭，咣、咣、咣，15號高地的三面同時響起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經過戰友們的沖鋒陷陣，到中午12點多鐘我們終于拿下無名高地和15號高地，二排連續攻占了越軍3個陣地，摧毀7個火力點和一個掩蔽部，擊斃越軍26人……”他不斷重復講著這驚險的戰爭場面  

中午一點多鐘，部隊經過休整，補足彈藥，調整人員后，我們又向16號高地發起進攻。16號高地比15號高地高出很多，從15號高地到16號高地，必須通過一條寬約5至6米的溝道，這條溝道成手腕形，越軍在手腕兩部建了暗堡，除通道外，其它地方是雷區。在扣林山上埋的地雷比較多，有壓發雷、拌發雷、跳雷，有我軍埋的，有越軍埋的。班長蘇信兵帶領，從右翼向16號高地進攻，沖在最前面的是班長的小組。班長小組剛沖進溝道，暗堡里的兩挺機槍同時向我們射來，噠噠噠——噠噠噠，子彈在我們面前揚起泥土，班長喊道：‘機槍掩護！’西昌籍戰友扣動了扳機，噠噠噠——噠噠噠，子彈射向敵陣，副班長蘇信兵和我掏出手榴彈同時向前投去，咣、咣兩聲爆炸聲，敵人的機槍啞巴了，班長則一躍而起，敵人的機槍‘噠噠噠——噠噠噠’地又響起，兩發子彈射向了班長的左臂，班長倒在血泊中，同時一發炮彈咣的一聲在我的左翼爆炸，我的家鄉西昌籍戰友李自強腿血流不止，我掏出急救包為他包好傷口，他又繼續端起機槍調整位置，掩護戰友。由于敵軍火力太猛，我們無法沖上去，必須要炸掉越軍的暗堡。二排代理排長鄧得富觀察了一陣，命令到,請求三分鐘炮火支援！’他叫大家停止前進，注意隱蔽。不一會兒，炮彈向16號高地發來，咣、咣、咣的爆炸聲接連不斷。由于此地地處兩山夾一溝，加之越軍修筑的暗堡周圍和頂部是用20多公分以上圓木建成，上面在加上泥土，炮彈只炸掉部分表皮泥沙，沒有炸壞暗堡結構。炮擊過后，方浩帶領尖刀連,全連黨員組成敢死隊,又向16號高地發起沖擊。剛沖到拐彎處，越軍的機槍噠噠噠——噠噠噠地又向我軍掃射過來。我趕快爬倒在一塊石頭旁，把傷員拖到樹林邊山洞中,然后與四個姐妹伏在代理排長鄧得富身邊.方連長冷靜指揮，命令‘機槍、噴火槍、火箭筒，調整位置，一起向敵人迅速開火。’副班長蘇信兵說：‘小吳，注意隱蔽，瞄準暗堡觀察孔打。’噠噠噠——噠噠噠（機槍），叭、叭、叭（步槍），嗒嗒嗒——嗒嗒嗒（沖鋒槍），咣、咣，各種火炮射向敵暗堡，嗖——火箭筒同時也射向暗堡，同時噴火槍的一條火龍也飛向敵堡，越軍的攔路虎終于被炸掉……”  

經過8小時浴血奮戰，我軍奪取了16號高地。扣林山又回到了祖國的懷抱！我連各排占領各高地表面陣地后，即轉入清剿戰斗，分成若干戰斗小組，配置爆破筒和火焰噴射器，分片包干，先圍后剿，打、炸、噴、搜相結合，像堵地老鼠一樣將隱藏在地堡、蓋溝、掩蔽部和樹林、草叢、石縫中的越軍逐個清除。這時我見樹下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我一下走過去,準備為她包扎傷口,她轉身一刀向我心窩剌來."叭,叭"兩聲.方浩擊中了她.我站起來掀方浩一掌說"她是老百姓,無辜的!"方浩一把扯掉倒在地下的女人衣服對我說"你自己看!"我一看,這女人里面還穿著軍人的制服,她還是越軍連長.戰斗勝利結束，我連隨即轉入全面防御，方浩瞪我一眼,頭也不回走開了.  

■堅守66個晝夜  

在隨后的10多天里，扣林山地區連降暴雨，造成陣地上頻頻發生工事灌水、掩體塌方現象。守衛在陣地上的我一連官兵常常只能吃上一頓飯，這頓飯還需要在山下做好后派人艱難背上山。要喝水也很困難，需要冒著踏響地雷的危險，從幾里外的山溝里取水后用水袋背上陣地，往返得一個多小時。因惡劣的戰場環境，加上雨灌陣地，晝熱夜寒，睡眠不足，致使許多官兵吃不下，睡不著，體能下降，生病增多，造成了嚴重的非戰斗減員，并有蔓延之勢。我也連續腹瀉一個多星期，日漸消瘦，精神萎靡，仍堅持在防御作戰的陣地上與傷員們換藥打針。  

我們連隊攻強守固，克服種種困難，一直在扣林山陣地上堅守了66天，直到防御態勢基本穩定。7月10日，我軍126團向云南省軍區邊防15團交接了扣林山地區的防務。13日，126團、42師炮兵團及其它配屬部隊全部撤離猛峒地區歸建。  

戰爭結束,我在這次戰斗中以突出表現，戰后給我榮記了三等功。雖然功勞不高，在榮譽面前，我總是對大家說：“戰功是靠戰友們的鮮血和協作換來的，我只是盡了一個醫務戰士的天職。  

我1981年入伍第上打扣林山，真沒想到,那時我還成了與老同學方浩的鋼刀一連的一名新戰士。沖上主峰的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些犧牲的戰友，忽然萌生了要寫下他們的念頭。戰斗間隙，我一有空就寫報道戰友的英雄事跡以通訊,詩歌,散文等先后在<<解放軍日報>><<人民日報>><<人民文學>>等多家報刊發表,有的還獲了國家級大獎。一天中午，太陽曬得戰壕里的土發燙，我坐在戰壕里寫著寫著，就靠在壕壁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突然，我在夢中被炮彈震醒，睜開血紅的眼睛，一看,方浩站在我面前高興地說：“好！寫得好！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秀才’。看著他這么夸我,要不是在軍營,我真想一頭撲進他懷里.  

1983年8月,方浩回家探親,一月后他回來給大家發了喜糖,我才恍然醒悟,原來他早有戀人.也是我同行,在38軍醫院工作.那晚我捧著他的喜糖,哭�S了整整一夜.  

而今收復扣林山的戰斗已經過去了38年，這一戰我一連犧牲了14名年輕的中國軍人，麻栗坡烈士陵園近千座墓碑中，有他們的身影。他們是：郭榮貴、余筑軍、段曉林（貴陽市）、肖登貴（排長）、何樹平（貴州）、蔣進明、任永其、曹培忠（四川）、蘇信兵、劉旭林（山東）、段培應、月文秋、李紅星、顧學才。我們永遠緬懷您們！  

如今中越邊境貿易繁盛，人潮涌動，車馬如流。東盟自由貿易區、在習主席“一帶一路”啟動以后，更能帶動整片地區的經貿發展與人文交流。戰爭只是政治的延續，確是至理名言。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古人早就有詩長嘆這一千年的困境。然而，儒雅其外，鐵血筋骨，只要有強國利益的存在，這就是國家的追求，也就是我們軍人的追求。  

中越陸地邊界條約簽訂后，扣‍林山恢復了原來的面貌，國境線從主峰頂部和山脊通過，中越各得一邊，再無爭議。今日的扣林山，早已是一片和平安寧的景象。新修的公路已通向山腳，還有石階通向山頂。1700多米高的主峰，我們四人大吼著飛一般一口氣沖上石階，頓時38年前的戰爭場面像電影一樣一幕幕浮現眼前,我走到那棵樹下,又想起了方浩為救我開槍打死越兵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