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一夜暴風雨的狂飆,臺風“利奇馬”的癲狂勢頭雖已漸漸退去,但野蠻的本性猶在,一場不大不小的中雨一直持續到現在,仍然沒有收場的意愿。
如此一翻地折騰,驚魂初定人們仿佛是夢囈一場,但相對于狂風暴雨式的猛烈,我倒是喜歡起此時的雨來,近乎于一場秋雨,繾綣地令人不忍離去。就尋一處安靜的所在,煮一壺熱騰騰的清茶,觀一場纏綿的秋雨,也好!
喝茶, 我在乎的是那一粒粒茶葉兒慢慢舒展開來的姿態,如精靈一般地舞蹈盤旋,那么靈動與透徹,令我寧愿相信這是涅槃一樣的重生,給我帶來竊竊的欣喜,一絲絲茶香浸染心脾地快活。
說實話,我一直喜歡茉莉花茶的清香,這與父親的耳濡目染有關。雖然我小時候家境不是很好,但父親依然保持著喝茶的習慣,這不得不被鄉里人看做是奢侈,是浪費,更是助長紈绔之風。父親不去理會這些,每每從村里的代銷店買回一袋二兩裝的茉莉花茶,即便當時不過八毛錢的便宜貨,但父親還是小心翼翼倒進一個盡顯斑駁的綠花鐵皮茶葉罐里,平日里泡茶時只是捏上幾粒兒,怕也是舍不得。
出于好奇,父親不在家時,我便偷偷爬上放茶葉的櫥子,學著父親的樣子從茶葉桶里捏上幾粒放進熱水碗里,但終歸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淺淺的苦澀令我斷然體會不到父親喝茶的悠然享受之感。
和父親議論起此事,父親只是說我們年齡尚小,性子急且浮躁,連具體茶葉名兒都記不住,怎么能體會到茶韻的真諦呢。說到這茶葉名兒,我印象里只記得龍井和大方兩個,其他便沒有印象了。等到后來我開始喝茶的時候,才知道這龍井茶屬于綠茶,和茉莉花茶屬于兩個截然不同的類別,真不知道曾經的父親是裝作不懂還是道聽途說。
前幾年我因事去過杭州,私下里也到久負盛名的龍井村去過一趟兒。不巧的是已經過了新茶的季節,雖然村里也有很多售賣龍井茶的店鋪或是茶農自己炒制的所謂新茶,但看到那些所謂新茶參差不齊的品相,和自己曾經見過的相差甚遠便不敢購買。其實,我往返龍井村的路上就經過一大片茶園,它們大多依附近山勢的高低呈階梯狀種植,遠遠看上去就像氤氳在一片霧氣里的墨綠色的冬青苗,全然不能和大名鼎鼎的龍井茶聯系在一起。
此時,斗室之外依然細雨霏霏,涼爽的風兒搖動著花樹的樹冠,晶瑩的水珠兒不斷跌落在草叢里,滴落到眼前平整的水泥路上,水蛇一般地向遠處游走開去,直到匯聚成一道道湍急的水流。雨水洗禮后的樹葉綠得泛著油亮的光彩,很像小說里年輕男女發絲上涂抹著發蠟的顏色。低矮的冬青叢里發出沙沙的聲響,那是密集的雨滴紛紛落入樹叢里去了。花圃里野草經過連續幾場雨水的澆灌,野蠻生長的勢頭早早蓋過精心呵護的園藝花草,有的甚至攀援纏繞在樹的枝干上,令樹兒都喘不過氣了。
室內,我煮就的一壺新茶正清香裊裊,它們越過我的身體都飛撲到窗玻璃上,同室外的氤氳的水汽叫著勁兒,誰也不肯退去半步。屋頂上又一次聽水滴不斷撞擊發出的咚咚的聲響,像一個個頑童撥動了撥浪鼓,有時發出脆脆的聲響,一會兒又變得悶聲悶氣。雨水不斷從廊檐下飛懸而下,一滴接著一滴都牽著手兒,形成一簾似透非透的雨幕,令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細雨之中。
我輕啜一口清茶,任馨香浸滿心脾。忽然想到父親曾經關于茶韻陣地的話題,而此時因為品茶觀雨而產生的優雅、閑志、淡泊名利且自在快活的心情,是否就是茶韻真諦之所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