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去二姐家玩了幾天。二姐是好菜好飯招呼著,還送給了我好幾件新衣服,感覺這一趟走的還真值,真是不虛此行。
臨走臨走的時候,外甥女拉上二姐和我,說是要請我們吃頓飯。紅色的桑塔納,圍著商場周圍的飯館轉來轉去,我倆始終也想不出到底想吃啥。 外甥女發話了:“小姨,你和我媽到底想吃啥?”我看了看二姐,二姐又看了看我,我們還是決定不了想吃啥。
最后外甥女急了:“算了,算了,你倆都別考慮了,干脆我拉你們去吃水圍城。”
“水圍城?什么東東?”我睜大了眼睛。“小姨還真是孤陋寡聞,就是攪團。”外甥女笑著回答。是啊,吃了好多年的攪團,第一次聽到這么好聽的名字,也開始有點饞延欲滴了。
“好!我們就去吃水圍城。”我和二姐異口同聲地說道。車子又往前開了一段,外甥女招呼我們下了汽車,接著領著我們三拐兩拐,拐進了一家飯館。
飯館看樣子剛開張時間不久,里面裝修的煥然一新,古色古香,店面雖然不大,卻整齊潔凈。
老板娘是一個干練利落的女人,胳肢窩夾個紅皮本子,笑吟吟地就迎了上來:“三位美女,要吃水圍城嗎?”“哦!”我們齊聲回答。老板娘又問“幾位?”“就我們三個!”“大碗小碗,放不放辣椒?”“三小碗,兩碗放,一碗不放。”“得了!”老板娘扭著個圓滾滾的屁股,喜滋滋地朝廚房走去。
不大一會兒,一個挺端莊的小姑娘,端著一個棗紅色的盤子走了出來,她徑直走到了我們面前,放下了盤子:“三位美女的水圍城好了。”
啊,三碗還在冒著熱氣的攪團,不更確切地說是三碗水圍城,就這樣擺在了我們每個人面前。每個碗的旁邊,還各擺了一根大麻花,我猜想可能是老板娘怕客人吃不飽,每人又送了一根大麻花。
細看棕紅色的粗瓷碗里,由金黃色的玉米面打成的攪團,就像是一個小島,被一碗無顏六色的湯汁圍在了水中央。湯汁里有蔥花,西紅柿,碎肉末,蒜末等,上面浮的是綠瑩瑩的苜蓿菜。不愧名叫水圍城,看上去真象是一個被水包圍起來的小城。
看著美麗的色彩,聞著散著香味的湯汁,嘴里的口水,馬上就要流出來了,我和二姐很快拿起了筷子,準備開吃。
外甥女卻說道:“媽,小姨,別急,這里的水圍城不僅好吃,麻花也不錯,很酥的,不信你們先嘗一嘗大麻花。”我和二姐聽外甥女一說,就各先咬了一口麻花:“嗯,好吃!真是名不虛傳!”
接著,我們開始吃起了水圍城。先是用筷子挑起一小塊,然后放湯里蘸蘸,這樣吃起來才有味道。二姐說:“小妹,你不放辣椒,看著沒有我們的香。”我一看還真是,我又嘴饞了,也顧不得胃里舒服不舒服,就在外甥女碗里,舀了幾勺帶辣椒的湯水,放進我碗里,低頭吃了起來,味道還真是不一樣。“不錯!不錯!”我津津樂道。
吃完了水圍城,又品嘗完了麻花, 擦擦嘴,準備打道回府了。一結帳,價格每人六元,我們這樣的生活水平,還消費承受的起,高高興興又鉆進了汽車,由外甥女開著,向著汽車站的方向奔馳而去。
一路上興致勃勃,談論著水圍城的味道,心情還是蠻不錯的,不知不覺汽車站到了,下車轉乘長途大巴,又是一路風馳電掣,終于回到家了。
進門后,顧不上休息,趕緊打開電腦上網查詢,終于找到了攪團的學名,的確就叫水圍城,據說是在三國就有了,名字還是諸葛亮給起的。想當年諸葛亮在西岐(現在陜西寶雞岐山縣)屯兵的時候,久攻中原攻不下來,但又不想撤退,就在此安營扎寨,等候時機。沒有了戰事,士兵們閑的慌,就在周圍地里種點糧食什么的,以供軍隊所需。
長期以來,老吃地方的面食,大家都有些厭倦了。為了給將士們換換口味,諸葛亮就號召大家種起玉米,成熟后磨成面,還發明了用玉米面,做攪團這種飯食,那時的攪團就已經叫“水圍城”了,可見水圍城的起源還是蠻早的。
據考證攪團,還有一個別名叫哄上坡,它的主要原料還是玉米面。說起這個攪團,在舊社會那是窮人家吃的。富人家有的是錢,瞧不上這個,講究吃的是細糧麥面。
而窮人沒有錢,細糧麥面當然是買不起,有一點錢也只夠買點玉米面,也叫棒棒面,湊合著吃。用它打攪團和做窩窩頭吃。
問為什么叫哄上坡呢?它指的是每次窮人家要出外干苦力活,拉起架子車要經過很多坡。而這個攪團呢,吃一點就很撐,但又不抗餓,前腳吃完后腳就餓了。消化的速度快的能達到,坡下吃完了,上完坡人就開始餓。顧名思義,所以給它起了這么個形象的名字,說是哄人上坡。
七十年代初期,跟母親下放農村勞動,那時的農村分的糧食,往往是細糧少,粗糧多。母親就跟村里人不僅學會了做攪團,還學會了用玉米面加很少的麥面,蒸出來白金饅頭。
村里的女人告訴母親,攪團講究的主要就是攪,必須三十六攪,才能達到最好吃的地步。首先要做的,是先把麥面用水打成糊狀,作為攪團的引子。
而后在鍋里放上水燒開,把糊狀的麥面,倒進鍋里攪拌后再燒開,接著在一點一點往鍋里加進玉米面,邊加邊用長點的搟面杖,不停地攪動,一直攪到能用搟面杖,把攪拌的糊糊拉起來,且粘在搟面杖上不掉。
蓋上鍋蓋,煮上個十來分鐘就熟了。然后從鍋里舀出來一些,放在案板上晾起來,等放涼以后,象涼粉一樣切成條,涼拌著吃。
而鍋里熱乎的攪團,就炒一些韭菜和雞蛋做成鮮湯,或者用韭菜和大肉臊子做湯,最好再放進點西紅柿,這樣看起來即好看又好吃。熱吃的時候,先將攪團舀進大碗里,再把湯汁倒進去,湯一定要漫過攪團,吃起來才筋道,才有滋味。
還有,吃的時候,一定要用筷子把攪團,一點一點從中間撥拉下來,蘸著湯汁吃。不能亂攪,不然就成一鍋燴了,也就不好吃了。而且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就是進入嘴巴里后,不能用牙去咬,直接吸進去就可以了,不然就吃不出香味。
記得有段時間,村里來了幾個住隊干部,因為吃法不對,不是被燙的直吸氣,就是說吃起來沒味,還搞的自己很狼狽,村里人一提起就笑,其實就是吃法不對。
所以水圍城的意思,也就是用很多的湯汁,圍著攪團,再一點點的吞食掉它。聽說過水漫金山,這就是水漫攪團,挺有意思吧!
再有就是,母親還學會把剛做好的攪團,倒進一個帶有網眼的器皿。底下放一大盆水,從細眼里流出的攪團,變成了細條狀的,用筷子輕輕一攪剛,就像一條條游動的小魚,有人給它起名漏魚,漏網的魚唄。
回憶當年我還是個小姑娘,最喜歡陪著母親做漏魚。往往在母親打好攪團后,手里就舉起一個帶漏眼的小盆盆,母親就一勺一勺地把熱攪團,舀到盆盆里,,我輕輕晃動著,很快從盆下就出現了一條條小魚兒,一個接一個地往水里跳,不一會兒就游了滿盆,白色金黃色的小魚兒,看起來嫩嫩的,粉粉的,在水里顫動著,游蕩著。
漏魚做好后,母親就盛一些在碗里,澆上湯汁,再放上紅辣子,蒜末,那味道真叫一個美。特別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吸一口會令你涼爽至極,胃口大開,即使酷暑炎熱,也變的沒有那么可怕了。
另外,就是吃完攪團后,別忘了鍋底還留有烤黃的鍋巴,那可是好東西。小時候,母親就在鍋巴上抹點油,倒進醬油醋,讓它充分吸收。然后再輕輕鏟出來,盛在碗里讓我們品嘗,咬一口嘎巴脆,真是清香而留齒。
但是,現在已經有很多年輕人,根本不知道鍋巴還可以吃,飯館直接把它洗了,這就有點遺憾。可是也有商家在開始動這個心思,想把這個鍋巴,推向市場,做到即新穎好吃又不浪費。
還有,現在的人,為了圖省事,也有用麥面做攪團的,但無論怎么做,都沒有玉米面做出來的正宗,好吃。
回憶父親活著的時候,因為是地道的北方人,就特喜歡面食和攪團。特別對于攪團,更是情有獨鐘,幾天不吃就饞的慌。母親五十多歲就走了,留下父親帶著我們生活。現在想想,那些年父親過的很是寂寞。
所以在父親退休后,我們不想讓他再孤單,最后就一致決定讓他跟了三姐生活,三姐是醫生,方便照顧他。父親到了晚年以后,每過一段時間,就想吃攪團,他就好那口。我天生也算聰慧,可對于做攪團卻是個文盲。三姐呢,一介醫生,更是不善于做攪團。因此這事只有交給能干的四姐了。
從此每每四姐回家以后,一進門放下東西,胳膊一擼,就開始給父親打起攪團,做起湯汁,每次當父親吃完四姐做的攪團,也算過足了饞癮,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這些年,因為一直在外工作打拼,小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也凈吃些雞鴨魚肉,就開始懷念過去吃攪團的日子。有時候,實在想吃就坐車跑去四姐家,由四姐和外甥媳婦打些攪團給我解饞,她們調的湯汁味道,還是蠻不錯的。
掐指一算,又有多少日子沒有吃到攪團了,也就是水圍城。四姐住的還算近,三姐去了國外,也有些日子,沒見到二姐和哥哥了,真是有些想念。
這次外甥女,終于讓我圓了這個夢,坐她的順車,陪二姐住了一段時間,也拜見了親親的哥哥,同時也品嘗了朝思暮想的水圍城。當然,去吃水圍城,不止是為了吃它的美味,更是為了吃出手足情和濃濃的親情。
一頓水圍城,它讓我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父母,想起了血濃于水的兄弟姐妹,也想起了鄉親鄉鄰,更讓我們想起了魂牽夢繞的遠方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