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下班途中小商販在路邊擺放的新鮮核桃突然跳入眼簾,一顆顆白凈圓潤的核桃靜靜的躺在編織袋中,兩個砸開殼的乳白色核桃仁忽閃著挑逗的眼神,勾引著走過身邊的每一位行人。
看到這些新鮮的核桃,一切與核桃有關的趣事就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一幕幕鋪展開來……
我們把核桃刀子叫做“剜剜”,是專門用來吃青皮核桃的工具,核桃刀子制作很簡單,把一根特大號的釘子燒紅,用鉗子把釘子頭握彎成90度,再砸成刀刃形,最后磨鋒利。做成的“剜剜”形狀像小鐮刀,有條件的人也會給“剜剜”裝個木把,木把上涂一層油漆,這樣不但看起來美觀,用起來也舒服。
對于山里娃來說,爬坡上樹是最擅長的事,而對于房前屋后長滿核桃樹人家的孩子來說剜核桃則是一項基本的技能,如果剜核桃的“技術”不過硬,刀刃會很容易滑倒手上,我們都有為剜核桃付出過“血”的代價的經歷,剜的多了,技術就提高了。我雖然是女孩子,但剜核桃的水平一點也不遜于我的哥哥和弟弟們,青皮核桃皮的汁水如果不注意沾到手上,那是十天半個月都洗不凈的,每年夏天兩只小手黑的像烏鴉爪子,不敢在人面前伸出來。
剜核桃是要躲過大人的,他們不允許我們剜沒成熟的核桃吃。陰歷六月中下旬核桃就開始長瓤了,到了七月初,八份熟的青皮核桃就能剜著吃了。家里養豬的小伙伴會借打豬草時出去剜核桃,他們摘著、剜著、吃著,快到日落西山時才想起打豬草的事,便把沒剜完的核桃裝在籃子里,匆匆打點豬草蓋在核桃上面怯怯回家去。
而我和哥哥們一般會借放;蛏仙酵谒幍臋C會找一個沒有主人的、掛滿核桃的樹去摘核桃。男孩子們像猴一樣“嗖嗖”兩下就爬上了樹,上樹后先摘幾個核桃坐在樹叉上剜幾個試吃一下,覺得這個樹上的核桃熟了好吃的話再摘,摘時盡量把手能觸及到的核桃都摘下來,塞滿衣服上所有的兜,直到兜里裝不下了就把上衣塞進褲腰帶里,再把核桃從胸前領口處灌下去,一瞬間,腰的一周就鼓起來了,像一個胖乎乎的游泳圈套在腰周。
不遠處,牛兒搖著尾巴乖巧的吃著草,核桃樹下,我們個個左手握著核桃,右手拿攥著“剜剜”,先找準核桃的“屁股”插進核桃刀刃使勁左右一轉,核桃就整齊的從中間分為兩半,乳白的核桃仁便展現在眼前,再沿著核桃硬殼的邊沿旋轉一圈,一個飽滿、鮮嫩的核桃仁就呈現在手中了,剝去核桃仁上一層薄薄的外衣和分心木就可以吃了。夕陽落山的時候,牛兒的肚子圓起來了,我們也吃飽了,脫下外套,用馬蓮扎住衣服的兩個袖口,把吃不完的核桃裝進兩個袖管,像搭鏈一樣一前一后搭在肩上,就趕著;丶伊……
剜核桃只是核桃未成熟前的一個序曲,拾核桃則是兒時生活中記憶最深刻的情節,每年的八月十五前后是核桃成熟的季節,成熟的核桃有的綠皮會裂開一道口,透過裂縫依稀可見白花花的核桃殼。這個時候,我們最喜歡的是風,最盼望的也是風,風起,核桃就像長大的娃娃迫不及待的嘩啦啦的從樹枝上跌落下來,綠色的外衣被摔成幾瓣,白花花的核桃跳躍著蹦出來滾落一地,孩子們歡呼著爭先恐后的去撿拾,兜里裝不下了就撩起衣襟把核桃裝進去,脫了皮白生生的核桃像一個個圓嘟嘟的娃娃的臉,在衣襟里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打核桃是大人小孩最開心的時候,干完農活挑一個天氣晴好的下午,家里的男勞力背上背簍、提上籃子,拿上蛇皮袋子、帶著老婆孩子去自留地邊打核桃。
雖然剛打的濕核桃鮮嫩、味美,大家都喜歡吃,若用于做吃食的話就不行了,太嫩,不出油。母親說曬干的老核桃耐吃、出油快。為了用新核桃給我們做美味,母親燒熱土炕,把褪去外皮的核桃放在炕席下面,經過兩三天熱炕的烘烤,核桃水分被烘干了,核桃仁會就成了深紅色,我們稱之為“油油核桃”,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香脆爽口,油而不膩。有時我們還把核桃埋進鍋眼的熱灰里燒,燒熟的核桃不但好吃,營養價值更高。
在食不飽腹的年代,母親總能用核桃做出我們永遠也吃不膩的美味。沒有油炒菜,母親用幾個核桃仁在燒熱的鍋里炒兩下油就出來了,香甜味美的核桃炒土豆片是我們最喜歡的晚餐,吃過之后,濃郁的芳香一直在唇齒間回蕩。母親做的玉米面核桃饃使我常;匚,金黃、溫香、軟玉般的玉米面里裹著顆顆核桃粒散發出來的濃郁芳香沁人心脾,吃起來口齒生香。
最讓我難忘的是母親做的核桃餃子是我一生的念想,中秋節前幾日,母親就把新收的核桃砸好、炕干,中秋節那天,母親從自留地里拔幾個甜脆圓潤的白蘿卜,切絲、焯水和小蔥、豆腐一起剁碎,最后放進炒香碾碎的核桃仁,拌成餃子餡。煮熟的餃子雪膩酥香,濃濃的核桃香從騰騰的熱氣里散發出來,香氣滿滿的充斥在整個廚房,裝不下的濃香又穿過木格子窗戶飄向山野。我們急不可待的夾起一個胖乎乎的餃子,咬一口香味四溢,細細咀嚼,核桃的濃香和香蔥、蘿卜、豆腐的清香完美的柔和在一起,香味肆無忌憚的侵占舌尖,穿過齒間,縈繞鼻端,蔓延迂回,使人回味無窮,從此,它就穿過我的時光、走過我的生命,熏染了我的一生.....
如果說童年像天上的繁星一樣耀眼奪目,那我的童年是用青皮核桃和母親的美味串起來的,像海底的珍珠一樣光彩照人,帶著拳拳的母親之愛和濃濃的核桃味伴我一天天長大,時隔幾十年,依舊讓人回味,原來,有母親的童年才是人世間最好的美味佳肴,讓人永生唇齒留香,久久迷戀。
又是一年核桃季。新核桃依舊美味,只是再也找不到童年時的味道,只能用筆端記錄核桃的遺聞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