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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抒情文章,清泉石上流,一溪陽光瀉入滄桑。畫一幅山水,我與一只鷓鴣并行,說話時,春天默默走來,清淺設色,涂染沉重的土地。
春太薄,花開星星點點,天空下輕寒輕暖,小徑伸長,從原野到長街。盡管這是一個極不平定的春日,天時幽幽暗暗,全世界在列隊通過生死大關,小草仍在一絲絲吐芽。枯黃一段一段地收縮,眼前的景象過分地纖纖弱弱,心浮懸在一處下垂的天幕東南。世上沒有歲月靜好,感恩遍地草芥為天下負重前行。
戰戰兢兢的風,聲聲慢,滿是推測和預感,誰在江湖,漁樵耕讀不能療傷,寫一封信郵寄給自己。朋友圈似乎在春色之外,時光匍匐,心深深埋在陰影里,小花一朵,一朵,陸續走到我的筆下,籬落一季,脈脈山川斷靄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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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花瓣米粒般大小,就像太陽真的永遠不會缺損,初見卿時眉眼帶笑。一滴顏色知春,風起阿娜。轉回首,二月的愁攀上了眉梢,月光在夢里憂傷,紅塵牽絆,人世尚有多少惦念。從封城到封村,寂寥花間詞,被墜入畫卷的污墨浸漬,一紙模糊,一紙痛。
攜一朵小花的有限激情,帶入感特別強烈。空涼的路跟著我,千回百轉中,直到盡頭,燕子的啼聲好似天問,疫病由何來?時下所有的人都在菩薩面前蜷縮成了蒲團,而抹不去在鏡子中照見的心口創傷。這一次的誓言太苦澀,如有美好的承諾為時并不算晚。
夕暉的美,在長江與漢水的匯合處把一切銘刻。新潮流里的盲目者,也許不知道這世界剩下了一些什么,忘卻了天道,也包括風雨,未料想春天會變形。每一個虔誠者,能把默默無言的薺菜花栽種進自己迷離的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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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渡過一朵小花的距離,早就走出眾山,回憶里的開闊地帶飄出一尾葉猴,記掛著一羽龍舌蘭,把理性集中于四書五經,撰寫成哲學,揮灑出柔紅嫩綠,愛唱一支田園牧歌。流年穿越在發間,每個虛無擇取的人,面對春天的飛絮,分明忘記了自己手握的那團煙火。曲徑邊無名的花朵不計其數,氤氳晨昏幾度,長長地嘆息一聲,心在閣樓內,也在小小的窗欞外。
高空的冷氣玩弄著地表的濃霧,在連續的寒流之后,口罩后面的人們都在懺悔,為什么要獵殺飛禽走獸,為什么竟然生吞猴腦,為什么把鳥囚進牢籠,為什么執意采挖沙蔥,為什么連根鏟除蘆蒿?塵世茫茫,忘了天理,漠視仁義道德。
仰望遠方,春花叢中河流點燃了平靜,十字路口的病毒滲進了天藍。晦暗裹著焦慮,不知下一波災難何時襲來,恍惚中,求生遂罪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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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走過曲折的深巷,墻腳下古磚的縫隙里苔蘚開花,花容小得不凝視難以覺察。城外田野的阡陌上,蒲公英已經突破地衣,金色洋溢,雨滴如一粒粒淚珠。
國道入口處,車流安靜下來,敞開心扉,陷入了一場濕洇洇的思考,這一刻,可以改過嗎?從此,我本人,也包括本人的后代,不吃野生動物和植物。我們有風吹草底見牛羊的謳謠,我們有稻花香里說豐年的畫意,我們有祖輩生起的滿堂灶火。為什么一定要深陷魔影,以野蠻催生墮落,讓丑惡攻占了道德,使這個春天后悔莫及。
我看雨中每一朵小花,煙蕊上雨霧粘連,滲入巖石的孔竅,滲入我紛紛亂亂的心中。網絡錯綜,軼事交疊,令人止不住地飲泣。在滿懷痛苦之后,趁現在重筑我們的人生,正一世迷離,再造三生愛心。君臨城下的帝王啊,請允天下民眾與你共話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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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春風握手,背景遼闊,畫面中鋪展著大海,山岳,森林,抑或草原,桑疇,花朵雖然很碎小,卻柔柔弱弱地美。無人的沙灘之西,夕陽并不知道下一個塵劫的時間表,天空失去了安慰。歲月的石階過渡地受損,歷經多少苦難的敲鑿,受過多少血汗的切磨。我看到的,糅合于菲薇的小花,自然而鮮艷,構成一幅幅真實的風景,離我們很近,很近。
人類錯入了卸下墨跡的倒退光景,好像僅僅只剩下些許幻象,眼睛里淤積著昏黃,腐朽的氣息里飄蕩著荒蕪的思想。面對一朵小花,一聲鳥語,我們是否已經發現天色鋒利無比,包含多少生生不息的內容和意義。
任何一朵小花都令我注目,春日的憂郁比傷痕更深,輕而淡淡的花叢,折翼的歌聲仿佛落了一地的羽毛,穢濁的云破壞了詩情季節里的格律與平仄。災難中,花之旅,蹭響清瘦的蜂鳴聲,走向蒼天用烈焰頒發的最后一張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