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到底是走了么?母親到底還是走了。那為何昨晚的寒風連厚重的棉布門簾都突然掀起,為何母親靈前燒起的紙灰高高揚起?是母親回來了么?難道母親還在掛念著我們。臘月初一,是母親的七期,也是盡期,人歿之后的第49天。我早早回到家,大姐和二姐張羅了些麻花、蘿卜絲、粉條,給母親做了三碗飯,獻到母親靈前,母親還是回來要吃飯的。
母親餓了,母親累了,相比餓母親更是累了。這次,我的母親真的是油盡燈枯,永遠的休息了。65歲之前,她把自己的一切力量都給了子女,給了這個家;65歲之后,帕金森這個病魔,一年更甚一年的折磨著她,直到74歲,母親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母親去世的這些日子,我渾渾噩噩,恍恍惚惚。女兒在練習鋼琴《童年》的時候,回環(huán)憂傷的旋律竟使我的眼淚又往眼角涌。在整理母親遺物的時候,有一張母親在西農(nóng)牡丹園照的照片。那是四年前,母親的帕金森癥狀越來越嚴重,但母親還是跟著我,在牡丹園拍了幾張照。母親愛花,母親給我說,她出生前幾天,我外爺夢到村口菩薩廟里香爐里的香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回來就和我外婆商量給快出生的孩子起個名字,應該是個女孩,就叫香花吧。母親實在喜歡花,她給姐姐的鞋,姐姐孩子的鞋都會繡上一些紅的花,紫的花。每到年三十,母親會花整整一下午時間給里屋的大窗貼上紅紙,糊上窗花,北風呼啦呼啦的吹著,母親的手凍得冰涼,有幾年還飄著雪花,房檐上掛著未銷盡的冰凌墜子,風呼啦啦的吹,幾下把剛糊好的窗紙又吹開了。就這樣,母親整整一下午糊著窗花,直到一扇鮮紅的窗戶呈現(xiàn),母親才爬下梯子。但母親很少喊苦說累,無論生活怎樣,她總以自己堅強的身影忙碌者,從不停歇,她教會了我們應該以一種積極的態(tài)度面對生活。多年以后,母親在飄雪的窗戶前糊著窗花,這個身影永遠烙在我的記憶里。
為了供我們幾個念書,母親每年都會喂兩頭大肥豬,因為糧食不夠,就主要給豬吃草,一到夏天,母親便背著草背簍區(qū)村西邊一個水渠邊割草,每天天還不亮,母親便背著草背簍出發(fā)了,等其他人家開門時,母親背著滿滿一背簍的草已經(jīng)回來了,開始把草切碎,給豬拌好了食。有一年鄰村的人都很詫異,今年水渠邊沒長草?
母親勤勞更是善良。總說這個可憐那個可伶,看見乞丐,她總要給吶幾個饃,端幾碗飯。鄰家誰有個需要幫忙的活,母親一點也不含糊,賣力的干。我的曾祖母、祖母晚年癱瘓,母親端屎端尿,孝敬老人下世。有時,我也在想,為何善人多災難,罹患病難。
長跪母親墳前,攏起的土堆下埋著我那多難的母親,墓園衰草凄凄,紙錢呼呼的燒著,慢慢騰空而起,愿天堂再無病痛,愿母親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