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空氣里早晚都傳來布谷鳥清朗的叫聲。從村西頭傳到村東頭,東西兩頭都是莊稼地。
西頭莊稼地里已經一片蔥蘢,齊整的麥苗已長到了兩三寸高,田間時不時碰見農人在鋤草,衣襟被得意的春風掀起,臉上也是蕩漾的春風。莊稼地就是他們的慰藉與熱愛。
將田地分成條塊狀的渠沿邊上,長著許多大小樹木,一眼望去,滿目都是喜人的綠色。新葉們一天中大多數時間,都在用自己嫩綠的手掌向田間的每一個生命揮手致意。累了,就稍事休息,在行人駐足觀望時,嬌羞柔美蓬勃之態呼之欲出,在思索沉吟半晌之后,又一起喧嘩騷動起來。掀翻了一個又一個心情,吟誦著一個又一個故事……在午后短暫安靜中和麥苗一起歇息半晌,下午又精神抖擻。在白晝與夜晚的交替中,做著一個又一個馨香成長的夢。日復一日地,沐浴著暖陽和遙遠的星輝,走向新一輪生命的旺季。
村東頭,在那容易惹出離別愁緒的四月清明時節,布谷鳥早晚的啼鳴聲,喚醒了這里潛藏于泥土深處的蟲子,它們的糧倉里的谷物此時已不多。它們是半年蟄伏慵懶睡覺,半年出洞辛勤勞作。布谷鳥也喚來了農人,吆喝著毛驢,扛著犁鏵,馱著種子,來播種秋天的谷物。這片靠近荒涼的礫石淺灘的莊稼地土壤瘠薄。和迎接晚霞伴隨下弦月的村西頭不同,朝陽月亮先從村東頭升起,這片土地寄托著許多農人的希冀夢幻以及秋田的豐收希望
夏秋季節,當村西頭的小麥裝入糧倉時,村東頭的谷子才由黃綠漸漸走向成熟,引來了村西頭所有的鳥兒,它們住在親戚家里,早中晚都堅守著這一片莊稼地,和地頭趕打麻雀的農人和莊稼地里豎起的稻草人打著游擊戰,大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勁頭,奮力與農人爭奪著這一片成熟莊稼地里的最后收獲。
在村西頭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村東頭月亮升起來時候,趕打麻雀的農人才回家休息吃飯。飯后,家中的女人往往坐在自家門臺的月光地里,望著東方的月亮和這一片莊稼地,有時恨不得立即拔腳前來看看,莊稼地夜晚有沒有老鼠在啃食、搬運她的成熟后即將要收割歸倉的谷物。
第二天一大早,農人一睜眼,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就往莊稼地趕。但鳥兒們早就起來了,聽到地頭的腳步聲,齊刷刷地從莊稼地飛了起來。農人走進田間,發現昨天低頭彎腰的谷穗,今早又空了七八顆,心中不禁又在喃喃罵著這些偷谷的夜賊。三五天后,毛驢車來到田間,將這些秋天地里的莊稼一顆不剩地收割走了,連稻草人也一同拔了去。新收割過的莊稼地被所有的動物撿拾一空。它們矯健的翅膀和雙腿,身上光滑油亮的皮毛,都能證明它們這一階段的奮斗收獲。它們和兒女們將糧食全部搬運回巢,在莊稼地犁過后,就又準備半年時期的蟄伏越冬生活。
當村東頭地里的一些洋芋和村西頭地里的一些白菜全收起來時,大地就光禿了,村東頭和村西頭模樣完全一致。
村東頭房頂的炊煙最早升起,村西頭房頂的炊煙最晚隱沒在冬季的田野樹林間。村東頭和村西頭都擁有了月亮和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