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出生誰家無法選擇,是在蜜罐還是糠籮命中注定,自己無可奈何。
一個人去到何處亦受種種限制,是身居山野鄉村還是繁華都市往往機緣巧合,本人不能隨心所欲。
有些人羨慕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式的愜意人生。幻想在物欲橫流的社會有一處海市蜃樓,進入曼妙無比的仙境,享受自然、安靜、神圣的詩意生活。
有些人憧憬高曉松“詩和遠方”樣的浪漫歲月。拋棄“眼前的茍且”,不為單調、枯燥和壓力山大的窘境所囚,不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柴米油鹽的乏味所困,不為“朝九晚五”甚至“8+N”、“五加二”上班所累,背著吉他來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放飛心情,一路流光溢彩、繁花似錦。
有些人向往陶淵明描繪的“桃花源”里的生活。厭惡爭名奪利、鉤心斗角的種種假惡丑,歸隱田園,躬耕僻野,豐衣足食,享受淳樸、明凈、自由的日子。
當然,每個人都有追求夢想的權利,然而現實社會中不可能有凡夫俗子的一方凈土、一個“伊甸園”,不能不食人間煙火。人生存于世,必須立足現實,貼近地氣,然后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過豐富多彩的生活。
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無論是閑暇清靜還是忙碌緊張,無論是瓦灶繩床還是錦衣玉食,無論是春風得意還是流年不利,只要對未來美好生活或更美好生活渴望并爭取,只要心中灑滿陽光充滿情趣,就能苦中作樂,雪中有炭或錦上添花。如此,即便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山民,勞動號子也能喊得震天響,民歌也能唱得山鳴谷應。
蘇東坡一生宦海浮沉,不管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謫居蠻荒之地;不管是為官做事,還是寫詩作詞撰文,心中都存詩意。生活窘迫中,他開荒種地,還研究制作出“東坡肉”等美食,硬是把困頓的人生過得有滋有味。他以從容的心態對待挫折,以曠達的胸襟對待無奈。落難黃州、惠州、儋州等地時,沒有沉淪,反而為任一地造福一方,貶官也當得風生水起。面對人生無常,他不怨天尤人,而是壯心不已,砥礪前行,以詩詞言志抒寫出一首首千古名篇。“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壯志豪情沖霄漢,氣勢磅礴震河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面對種種窩心、惡心之事,是煩躁不安,唉聲嘆氣還是拋棄愚頑,坦然面對?孟晚舟被加拿大應美國要求扣留在溫哥華期間說:“雖然我的活動只在方寸之間,但是,心中的色彩和天地卻前所未有的豐富和廣闊。”
真正的“詩和遠方”是一種心境,不是對眼前的種種厭煩、憤懣,而是適者生存、隨遇而安的達觀。美無處不在地存在于日常生活中,不必非得去千里之外不可,不必非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不可。有的人厭倦城市熙熙攘攘的喧囂、車水馬龍的擁擠、鋼筋水泥林立的冷漠,愛慕廣袤無垠的原野、鳥語花香的幽境和優哉游哉的節奏。其實,物隨心轉,境由心造,煩惱皆從心生,詩意都由心發。古仁人尚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今智者更應不因環境優劣和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始終保持一種樂觀淡然的心態。心隨境轉,情緒必然為境所左右。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使去得再遠,也跳不出塵俗的樊籬;住豪華別墅食饕餮大餐,也寡淡無味。境隨心轉,把握自己,心存“詩和遠方”,滾滾紅塵、喧囂聒噪中也安享靜好,自得其樂。
我常住南京市中心新街口地區。這里號稱中華第一商圈,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登上曾經的中國第一高樓金陵飯店的璇宮,俯瞰全城,美景盡收眼底。平日里,顧客游人絡繹不絕;節假日,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夜幕降臨,霓虹閃爍,萬家燈火。這繁榮,這熱鬧,遠遠勝過“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你如果健身強體,登高望遠,那可以去攀登毓秀的紫金山、虎踞龍盤清涼山、六朝勝跡棲霞山,近在眼前;如果休閑消遣,放松心情,那可以去金陵明珠玄武湖、江南第一名湖莫愁湖、中國第一歷史文化名河秦淮河,一步之遙。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悉聽尊便。
古人崇尚“大隱隱于市”,低調于繁華都市,獨善其身。依我說,閑逸瀟灑的生活不一定非到山野林泉不可。如果能在市朝中排除嘈雜的干擾,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那就找到了一份真正的寧靜。
身居鬧市,得暇去國內外旅行,領略旖旎的山光水色;不時去故鄉老家小住幾日,享受田園樂趣。平日里,于鬧中取靜的住宅小區,讀書寫作,含飴弄孫,侍弄賞玩盆景。那些盆景小中見大,可感名山大川、參天古木。盆景是畫,還是立體的;是詩又是生機盎然的。培育時,栽植、澆水、治蟲,猶如進入天然氧吧,滿眼綠色,神清氣爽;創作造型時,修剪、蟠扎、雕琢,好似筆走龍蛇,或雄健或古樸或清秀或奇特的藝術形象在自己手中誕生,其喜洋洋矣。
社會在進步。莊子消極避世、隱居深山老林逍遙自在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一個人的生命就是一朵花,風兒把命運的種子吹到哪里,就在哪里嫣然綻放。心態主宰人生,順其自然,積極樂觀,從容恬淡,身居鬧市也浸潤在清風明月之間。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其實也是“結廬在人境”,住處建造在人來人往的繁華之處?伤麨槭裁礇]有煩神的車馬喧鬧呢?“心遠地自偏”。心靈避離塵俗,超脫,淡定,那就幽靜、邈遠。這才是一種人生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