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亮的很早,“三下鄉”豐都小分隊正式深入農村,我們伴著晨光踏上了尋找龍孔吹打非遺傳承人冉家班班主的路途。綿延不絕的山路看起來并不平坦,在當地司機師傅熟練的車技下,路程顯得并不長。
因為前一晚的提前聯系,在見到冉龍華爺爺的時候,他已穿戴整齊,目光灼灼,站在家門口望著我們,我看見他貼在褲子兩側的手微微彎曲,但身體卻站的筆直,第一眼吸引到我的是他整潔藍襯衫內穿著的那件印有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白體恤,白體恤已經洗得起球,但套在外面的藍襯衫卻整潔嶄新。
他很快把我們招呼進他的屋子,空間并不太大,堪堪圍著他坐下了六七人,還有三四名隊員抵在門框邊站立著,房間一覽無遺,四四方方的墻壁上掛著自家編制的竹籃子還有一些果蔬臘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就足以照亮整間屋子。
家住龍孔鎮大面村地壩灣的冉龍華爺爺是當地有名的龍孔吹打非遺傳承人,也是本地龍孔吹打樂隊的總指揮。龍孔吹打作為長江沿岸吹打樂的代表,流傳于豐都縣部分南岸鄉鎮,融匯了民間鄉土風和宮廷禮樂風,極具地域特色,至今已有百年歷史,現已納入重慶市第四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當我們問起他龍孔吹打的形式內容時,他原本微微傾斜的身軀瞬時挺直,面向我們架起的鏡頭,提高了音調,開始配合著手部動作向我們展示邊吹邊打的龍孔小調,他凹陷的臉頰和錯綜的皺紋無一不在告訴我們眼前這個神采飛揚、侃侃而談的老人已年過八十,身子骨卻依舊硬朗挺立。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冉龍華爺爺,昂首挺胸自信非常的神態,在熱鬧日子里吹著他拿手的調子。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語言上的差異甚至使我無法完全聽懂冉爺爺說的話,但我卻清楚感受到了他對龍孔吹打的滿腔熱愛。也因為熱愛,他創立了冉家班樂隊,對來拜師的人傾囊相授,孜孜不倦的教出一批又一批龍孔吹打的藝人。
但傳承非遺的過程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龍孔吹打在經歷了無數歲月磋磨,終究還是被快速發展的時代所裹挾。其復雜的演奏形式、樂器配置、旋律、調式的多變與調性的轉換擊退了越來越多的學生藝人。找上冉爺爺來學調子的不是半途而廢就是學完后便不再從事這個行業,真正堅持下來的人少之又少,冉家班樂隊也從年輕小伙變成耄耋老人。
采訪的最后,我們問他,是什么原因使他堅持做了那么多年的龍孔吹打,冉爺爺聽完沉默了幾秒,然后用力揮舞著手臂,大聲的說,“因為有藝術細胞啊。”聽完冉爺爺的回答,大家都笑了,但我知道,笑聲不是對冉爺爺答案的輕視,他的一句“有藝術細胞”,背后是對非遺文化龍孔吹打的極致熱愛,這樣一個有趣的老人我們怎么會不為之動容呢?
結束時,冉爺爺堅決要送送我們,但在我們的極力勸說下,他不再堅持。我看著他轉身回屋的背影,內心已是感慨萬分。堅持做著龍孔吹打這一行到底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我不能給出答案,但答案肯定就在他這么多年的堅持里,每當多一個像我們一樣的年輕人愿意去聽他分享龍孔吹打的奧義,多一個年輕人去接力非遺文化的傳承,他們臉上的笑容便會更深一分。
我想,時代快速發展的目的絕不是為了摒棄這些傳統文化,相反,正是因為現代科技化數字化的發展,我們青年人更應該乘勢而為,思考如何將非遺與新時代的產物相結合,做到保留優秀傳統文化的同時創新發展,帶動非遺的傳承創新,將青年力量融入非遺血液,唱響匠人精神,接力非遺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