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決意
達之這才明白,熊倉居然要自己做偽證!他斷然拒絕道:“我不干!這種陷害別人的事,我可做不來!”說完,他氣呼呼地站起來。
熊倉正要再勸,卻突然接到電話,說鎮上的教育部長昨天和朋友一起喝酒,至今未歸。一個案子沒結束,又來了個新的,熊倉頭大不已,抱怨道:“這兒正忙著呢,那個瘦老頭還給我添亂……”說到這兒,他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瞪圓了眼睛:“教育部長也是‘上了年紀的瘦高個’,而且認識鎮長!”
他馬上命人去找教育部長,達之卻不想再摻和,叫上康代回家。但康代沒理他,而是對熊倉說:“如果教育部長是犯人,兇器會藏在哪兒呢?而且他是如何從神社逃跑的?我們沒有看到他呀。”
熊倉盯著康代,不耐煩地說:“這位太太,你到底想說什么?”
康代聳了聳肩說:“我覺得案發現場就是這個神社,不是公園。”
熊倉驚訝道:“你胡說什么?鎮長的衣服在公園里……”
康代打斷他:“鎮長確實在公園被脫掉衣服,但公園并非案發現場,他是來到這里之后被人襲擊的。他的腳底很臟,所以他肯定不是被人搬過來的,而是自己從公園走到這里的,而且沒穿鞋。”
熊倉一言不發,似乎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但是,神社里沒找到兇器啊。”
康代興致勃勃地說:“我覺得犯人現在仍然拿著兇器,我們沒有看到他,就是因為他還躲在這兒,沒有逃走!”
熊倉嚷道:“怎么可能?我們里里外外都查過了!”
康代舔舔嘴唇,說:“可是,這間辦公室你們沒查,特別是里屋——”大家一聽,都不由得將視線轉向里屋的房門,只見宮司正臉色蒼白地站在那兒。
誠意何在
這下真相大白了,其實教育部長一直躲在里屋,宮司悄悄地給他匯報警方的調查進展。教育部長被請出來之后,不服氣地說:“我沒打鎮長,那只是一起事故。”
原來,教育部長和鎮長都看上了雜貨店的老板娘,于是除夕那天晚上,教育部長約鎮長去公園“作個了斷”。兩人約定比賽跑步:誰先從公園跑到神社,搖響正殿的鈴鐺,就算誰贏;輸了的人就不能再動老板娘的腦筋。
“你們猜怎么著?鎮長那老家伙居然開始脫衣服和皮鞋,以為那樣就可以跑得更快。我沒脫,因為我才七十歲,怎么可能輸給一個七十七歲的老頭子?但誰知道——”教育部長不甘心地咂咂嘴,“一跑起來,那老家伙精神十足,快得出奇!”
結果,教育部長拼了命地跑,就是追不上,他剛穿過鳥居,鎮長已經到了正殿,正準備搖鈴,鈴鐺掉了下來,砸中了鎮長的腦袋,一聲巨響后,鎮長被砸暈了。宮司聽到聲音趕出來,一看這情況,馬上告訴教育部長快逃,自己會處理。誰知達之夫婦正朝神社走來,教育部長只好躲進神社辦公室的里間,尋找機會逃走,可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機會……
警方從里間搜查出了大鈴鐺,上面還有斷裂的零件和搖繩,算是佐證了教育部長的話。
宮司在一旁解釋道:“對不起,我本來想說實話的,但又想保住教育部長和鎮長的名譽……”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宮司是怕鎮長被鈴鐺砸出個三長兩短,自己吃不了兜著走,因此誰都沒說穿。
熊倉給醫院打了個電話,回來后說,鎮長一聽教育部長坦白了,便說自己已經“恢復”了記憶,也不打算報案了。“哼,畢竟那老家伙是有老婆的,肯定不想把事情鬧大。”教育部長大言不慚地說著,完全忘了自己也有妻室。
熊倉長舒一口氣:“那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吧,收隊!不過……”他轉過頭,眼巴巴地看著達之夫婦。
達之有氣無力地回答說:“知道了,我們夫妻倆什么都沒看到。”
等達之和康代回到家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今天這新年第一拜實在夠嗆,而且他們一直坐在神社辦公室里,根本沒拜成。
進了房間,達之一屁股坐下,身心俱疲。沉默了一會兒,康代問:“要喝屠蘇酒嗎?”達之看了一眼桌子,那酒里摻的是氰化鉀。
原來,達之的工廠快倒閉了,外債越積越多,自家的房子也快被沒收了,夫妻倆明明一直勤懇地工作,卻還是碰上了過不去的坎兒。夫妻倆商量后決定,去神社參拜之后,一起服毒自殺,讓孩子們獲得一筆保險金。他們在遺書里寫好,希望孩子們拿著這筆錢,盡可能地賠償那些自己麻煩過的人。
見達之不說話,康代說:“給我看看你寫的字吧。”達之拿來那張紙,只見上面寫著“誠意”二字。
康代看了好一會兒,說:“老公,我們還是別尋死了吧?你看,活得那么隨便的人都可以那么威風,那么愚蠢的人都可以做鎮長、教育部長、警隊負責人,還有宮司……相比之下,我們活得那么認真,為什么要死?老公,我們一起加油吧!從今往后,我們不能輸給那些人,不就是厚顏無恥嗎?我也會!”
達之看著妻子,只見她的臉上陰云全散,眼神中充滿了豁然開朗。他拿起自己寫的“誠意”二字,喃喃道:“我也這么覺得。”說完,“刺啦”一聲,他把紙撕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