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殺
4。抉擇
麥升從初中才知道,自己注定和別人不一樣。
在同齡人都以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而奮斗的時候,父親卻根本不把他的學習當一回事。
比麥升大兩歲的哥哥麥浮此時正在為中考沖刺,天天挑燈夜讀到半夜,父親還覺得他沒盡全力投入學習。
但是對于自己,父親就整天教一些玄乎的東西,比如卦象、圖譜。父親在教他這些東西之前曾問過他:“讀書和繼承家業,你選哪樣?”
“我選家業。”麥升真的不喜歡讀書。他見過庫房里放著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壇壇罐罐,覺得很是新奇。
最后,哥哥麥浮考進了比較遠的大城市里面的重點高中,父親高興得把家里的母雞殺了燉湯,過兩天就舉家搬到了這座大城市。父親在這里開了家小雜貨鋪,日子過得還算舒坦。
而麥升還是繼續跟著父親學習,只是學的東西有了變化,不再是看死物,而是看人。
“記住了,麥升,你是麥世家唯一的傳人。我死之前會親自告訴你哥哥關于世家的事情,在這之前,你要對你哥哥守口如瓶。”父親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們麥家是世代傳承的命格師,能看見別人的命格。而命格決定了一個人一生的走向,它是一個人一生的概括和總和。
“也就是說,你擁有能將一個人一出生就對他的一生下定論的能力。這個能力能讓你大富大貴,也能讓你遭受滅頂之災。
“你擁有的能力讓他們對自己未來的風險擁有了規避方法,你可能會被圈養、控制、限制人身自由……我們麥家一向低調,沒有什么太大的背景與勢力,他們想要抹殺掉一個人易如反掌,你想要保全自己,就必須守住秘密。”
父親的警告如雷貫耳,麥升消化了一天。他也意識到,要是傳承麥世家命格師能力的人不是自己,將來也會變成哥哥,他們兩個總有一個需要面對這些。
麥升想了一晚上,在第二天一早,他堅定地對麥斗說道:“我要當命格師。”
他看到父親的眼角有淚花。
麥斗緊緊地抱住麥升,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愿來生不在世家。”
麥升跟著麥斗學習怎樣辨認一個人的命格。
他看著每個人身上散發著不同的光點,大小不一的光點又被一條錯綜復雜的線以不同的路線連接在一起,有的表示這個人壽命長短,有的表示這個人將遭受多大的病痛……他的右瞳孔在長期的練習中顏色漸漸變淡,然后變藍。他不得不戴上了美瞳。
他也曾經試過去看自己的命格,可是卻看不到象征著命格的光點。
“眼睛顏色只是一種表現罷了。命格師的能力傳承在血脈和方法,而不是眼睛。但是你的眼睛是最直接的工具,必須直視目標才能看到人的命格。”麥斗在送美瞳給麥升的時候這樣說道。
他也曾經問過父親,為什么選自己當麥家的繼承人,而不是更加優秀的哥哥麥浮。麥斗只是搖搖頭:“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選擇。”
麥升看過哥哥麥浮的命格,一帆風順,一生無憂。沒有什么大風大浪,最后壽終正寢。
那一年,他的哥哥麥浮考上了全國最好的警校。
5。改命
哥哥的命格看起來是那樣完美,他以后注定一帆風順,不需要擔心太多。
父親雖然對哥哥要求嚴厲,但是不管是關心方面還是重視方面,不可否認花在自己身上的比較多。而關于世家的事情,父親甚至都沒有跟哥哥說過。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父親開始懷舊,他去看望了因為阿茲海默癥連兒子都認不得的老朋友,他去了以前住的村子,沿著已經破碎的石板路走了一個下午。
在父親從村莊回來的第三天早上,他對麥升說了改變命格的方法。
“改變別人的命格是有違天道的,那天道就會懲罰改變別人命格的人。”麥斗一邊說著,一邊在麥升腳下用毛筆沾著清水畫了幾個圓圈,“改變別人命格的方法,就是讓他多出來一條命格,那么原本將會發生的事情就有了變數。”
麥斗一筆畫完,接著說道:“將另一個人的命格轉到你想改變的人的身上,那么執行改命的人和提供命格的人都會死。所以我們一般都選擇用自己的命格,來改變別人的命格,就像這樣。”
麥升呼吸一滯,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看到父親用清水畫的圈升起陣陣白霧,把他包裹在里面。面前的麥斗眼角含淚,他身上的命格線開始斷裂,化作點點光斑溢出他的身體。
“你要干什么?”麥升想掙脫出來,卻沒想到這白霧像粘合劑一樣讓他無法動彈,“你這是要給我改命格嗎?我會發生什么不需要你來買單,這是我的命!”
“孩子,人生而不易。你爹沒本事,不能讓你跟你哥一樣一生無憂,這是我欠你的。”麥斗在笑,盡管比哭還難看,“如果能為我的孩子做些什么,我覺得這條命很值。”
那白霧漸漸上升,把麥升層層包裹,他現在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只能看著父親一點一點因為自己失去生命。那象征著命格的光點涌入麥升的身體,他看到父親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愿來生不在世家。”麥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然后倒在地上。
麥升終于掙脫白霧的束縛,他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跪倒在地,淚水淌滿了臉頰。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父親只讓自己繼承命格師,對于哥哥卻只字未提,為什么要在最后才告訴他改變命格的方法,而不是直接告訴他。
這是父親在用自己給他警告,這也是父親在保護他們兄弟。父親從一開始,就打算自己承擔一切。
命格師看不到自己的命格。父親知道他會在最近死于意外,于是用自己的生命更改了麥升的命格。如果哥哥麥浮知道了這些事情,可能會犧牲自己來改變弟弟的命格。麥斗瞞下了麥浮,也切斷了這種可能性,讓他不用面對這一切。
麥升把麥斗送到醫院時,麥斗已經因為急性心臟病去世了。他抱著頭坐在空曠的太平間,看著麥斗滿是皺紋的臉。
幾個黑衣人突然沖了進來,他們打暈麥升,帶走了他。
6。追蹤
童濟寧在給麥浮打完電話以后,把手機從車窗扔到了護欄外面。她伸手摸了摸加高的座椅下方,那里躺著昏睡的麥升。
“走了。”她戴上假發和墨鏡,坐在車上過了排查的卡口。她不知道這個干擾戰術有沒有作用,但是現在的她只能孤注一擲。
麥浮站在濟珠物流總部的監控室里,這里存放著濟珠物流所有據點的監控錄像。
剛才童濟寧打來了電話,要求他撤掉在路口排查的警察。技術人員根據這通電話快速鎖定了童濟寧的所在位置,但是屏幕上象征著童濟寧手機的光點卻一直沒有再移動過。
“濟珠物流的倉庫排查得怎么樣了?”麥浮轉過身,看著身后正在整理監控錄像來源資料的小鄧。
“查到了,在童濟寧的汽車開往的方向,15公里處有兩處據點:一處是專門負責轉運的站點;另一處是存放物品的倉庫。”小鄧回答。
麥浮點點頭:“技術部留在這里繼續監控,有情況迅速向我匯報。小鄧,你帶著人跟我來。”
他無法幫到世家,那起碼要保護好弟弟。
7。保護
童濟寧焦躁不安地在倉庫來回踱步,她沒想到警察這么快就找到了這里,她甚至來不及取下麥升的眼球。
一咬牙,童濟寧憤恨地看了一眼昏睡在椅子上的麥升:“算你走運。”但是已經晚了,她還沒走出倉庫,就被麥浮堵了個正著。
童濟寧一驚,她快步轉身走到昏睡的麥升身邊,用手術刀抵在他脖子的動脈上:“麥大隊長,這是誰,你認識吧。”
麥浮一笑:“童濟寧董事長,你大可試試,看看你的刀子能不能快過我的子彈。”說完,麥浮抬手就把手槍舉了起來。
童濟寧眼中兇光大盛,她抬手就去割麥升的脖子,卻被反應更快的麥浮用手槍打穿了手掌。童濟寧手里的手術刀掉落下來,只在麥升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麥浮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被控制住的童濟寧,說:“你可能認為,被我們撞見正在取人體器官的場面你就完了,所以孤注一擲地綁架了我的弟弟來要挾我。
“但是你卻沒算到,你安排去取器官的手下和被取器官的人正好是仇家,你的手下為了泄憤,把他仇人的內臟掏了個干凈,根本不管還有沒有活性。那血腥的場面,在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你那個手下也真是變態呀,為了讓仇家受盡折磨,把他的脖子和腳踝用一根很短的繩子捆在一起,背面朝上,讓那人以一個近乎于帆船的姿勢活活被自己勒死。要不是拉伸運動有這個類似的動作,我都想不到。”麥浮冷笑,“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
看著童濟寧被送上警車,麥浮看著還在昏睡的弟弟,心里感慨萬千。
但愿他不要太自責吧,麥浮想,父親他一定會默默祝福我們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