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摳兒的太陽光
李師傅忙把昨晚睡覺前拔掉的電話線插上,說:“你瞧我這記性……有啥急事嗎?”
孫嬸催促他說:“走,靳主任剛才給你打電話了……走吧,我們快去街道辦開會。”
李師傅不以為然:“打啥電話呀,一拿遠,放個屁都能聞到味,就不能開窗喊我一聲?”
“人家靳主任能像你這么沒素質。”孫嬸強擠出一絲笑容,幾近哀求說,“老李大哥,我們是多年的老鄰居了,我看,文化活動室再有幾天就封頂了,你也攪不黃,不如今天就把遮光補償的事兒定下來。我兒子治病等錢用,曬不到太陽算什么,只要兒子能活著,讓我拿命都行。”孫嬸說到此處,眼角已是淚花潸然。
李師傅拿起一張《都市早報》,說:“那就別磨嘰了,快走吧!”
上午9:42,李師傅和孫嬸走進了街道辦,孫家除了生病的小斌沒來,其他人都到了。靳主任開門見山地問道:“這回人基本都到齊了,今天就把遮光補償的事兒定下來吧。”
孫嬸兒媳婦嘴快:“靳主任,曬不到太陽光是多么大的事兒呀,補償8000元是不是少了點?”靳主任一聽她津味口音,明顯與電話里的聲音也對不上,那個打電話的女人到底是誰呢?
李師傅用眼角的余光瞅了孫嬸一眼,笑著說:“還是侄媳婦有見識。太陽光是老天賜給我們的財富,就這仨瓜倆棗的,門兒都沒有。”孫嬸心里氣得不行,知道他又要瞎攪和了,剛才算是白求他了。
靳主任說:“項目資金有限,那就一戶再給加2000元,不少了。”
孫嬸見長到了一萬元,立時滿口應承:“行,行……”靳主任聽了,心里頓時一喜。
可孫嬸的話還未說完,李師傅便打斷她的話頭,說:“同意,我一人就補償了一萬元,你家四人才一萬元,我當然沒意見啦。”靳主任聽了心中一驚,知道要壞事。
果然,孫家人立時回過味兒來,七嘴八舌地指責靳主任處事不公,就連老實巴交的孫老二也帶著哭腔開口了:“我家小斌得了尿毒癥,要想根治只有換腎,可家里的那點錢都花光了,這補償款對我家來說是救命錢……”此時,孫家婆媳都哭出聲了,揚言要去法院告他。
“去法院告我?”靳主任又想起了那個電話,看來還是跟孫家人有關,便為難地說,“我對你家的情況也很同情,可遮光補償是按住房面積來計算的,又不是按人口數來補償的,你們總不能讓我犯錯誤吧。”
孫家人一聽,哭聲更大了。李師傅見狀,忙把手中的那張報紙遞給靳主任,說:“你看,早報的法制版都登了……由于陽光遮擋導致的電費、補充營養、出行鍛煉等費用的增加,也應給予相應的補償……這里提到的補充營養、出行鍛煉等費用,自然就涉及家庭人口數了,按你目前的算法,怎么也得補償人家四萬元吧。”
靳主任接過報紙,發現它出版日期是在一周前。看來,這老摳兒今天是有備而來,以前是自己小瞧他了:“如此計算就太繁雜了,要不你們走司法程序吧。”
李師傅笑著說:“大家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孫家真把你告到法院去,你覺得好嗎?其實也不難,也不用算那么細,再給孫家補兩萬,才三萬,你也不違規。”孫家人一聽又增加兩萬元,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李師傅接著說:“剩下的那一萬,就我的那份補償款直接轉給他家,先應應急。”靳主任聽了,哈哈一笑,說:“既然你姿態這么高,那我也表態了,給孫家的補償標準一萬元不變。另外兩萬元,由我和街道干部自行籌集解決,不能再增加街道財政的負擔。另外,我再讓街道動員一下咱社區的群眾,大家都獻一點愛心,為小斌捐點款……”孫家人忙感謝靳主任的關心。
這時,孫嬸淚流滿面地對李師傅說:“謝謝你李大哥,之前是我誤解你了。可一萬元也不是個小數,等我家過了這個坎兒,一定把錢連本帶利還給你。”
李師傅笑著說:“你外道不是,我們可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人命關天,家里沒有太陽光也沒啥大不了的,我可以到街面上去曬,順便鍛煉一下身體,也挺好的。”
上午11:15,孫李兩家人離開后,靳主任忽然又想起那個電話,掏出手機翻了半天,終于找到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撥過去,跟預感一樣,無人接聽。他給在移動公司的同學小陳打電話,讓他幫忙查查,機主是誰。幾分鐘后小陳回電話,說只能查到購買號碼時用的身份證,叫李姿,還逗他說,這個女的挺年輕的,怎么有情況啦……他沒心情開玩笑,便掛斷了電話,琢磨一大氣兒,可怎么也對不上號。
靳主任走到窗口,看到李師傅正站在街邊曬太陽。突然,他想起李姿不就是李師傅那個在都市早報上班的女兒嗎?心里不由地啞然一笑……
不過,在那一刻,靳主任卻看到了這個老摳兒心里的太陽光,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