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驅瑕香
四、糾結
梁舒窈進城兩年,第一次回了鄉下。
她拎著裙角,怔怔站在馬車旁,看著恍如隔世的一切。
當滿臉滄桑褶皺的浣衣娘拎著水桶出來時,梁舒窈茫然而急切,她死命回想,卻想不起來浣衣娘是誰。
半晌,梁舒窈捂臉哭出聲來,哭聲絕望而無助。
“梁娘子心愿既遂,不是該開心才對嗎?”身后忽然響起幾乎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聲音。
菀笙足不染塵,雙手端了只香爐,正笑吟吟地看著梁舒窈。
梁舒窈宛如看到救命稻草般,顫聲哀求:“菀姑娘,你能不能把我的記憶還給我?我后悔了,現在的日子毫無樂趣……甚至,我都不知為何而活!”
菀笙笑著說:“可你要拿什么換回自己的記憶呢?如果代價是你將失去如今的尊貴呢?”
梁舒窈一怔,慢慢松開了手,半晌不吭聲。
菀笙了然地笑笑,轉身走了。
“不,我不會放手的……我不能失去現在的一切……”梁舒窈死死攥住衣角,喃喃自語。
梁舒窈又回到了呂家,可是呂家卻沒給她繼續渾渾噩噩的機會。
呂縣丞得罪了上司,被罷職免官,而呂夫人的娘家也跟著一夕傾頹,呂家徹底破敗了。
呂卓不想連累梁舒窈,將和離書放在了她面前,暗示她回梁家。梁夫人也是這個意思,梁舒窈還年輕,只要去外地躲上兩三年,她依然可以再找個好人家。
梁舒窈呆呆看著和離書,理智告訴她,簽了是最好的出路。
其實,若是呂卓還繼續科考的話,有個敞亮前途還是有可能的。
只是,一直熱衷于文會詩詞的他卻到處租店鋪,不顧父母的反對,開始經商。
呂卓不催梁舒窈,也不挽留她,只是看她的眼神帶著寬容,似乎無論她如何選擇都給予支持。
梁舒窈還沒想好該怎么做,情勢突變。呂家族人認為是梁舒窈的到來壞了風水,呂家才遭到如此厄運,又拿梁舒窈的身世說事。
梁舒窈心中很慌,她不知該如何辯駁。她只知道浣衣娘對她很重要,卻不知兩人是什么關系。在她的記憶中,梁夫人才是她的母親。
而之前寫下和離書的呂卓卻出乎意料地維護梁舒窈,直言呂縣丞丟了官職是他自己的責任,與閨中婦人沒關系。他當初娶的是梁舒窈這個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梁舒窈抬頭,震驚地看著他,手心里冒出細密的汗。
當呂家熊孩子的石頭扔過來時,梁舒窈還處于驚愕中,而呂卓已經將她牢牢按在了胸前。等梁舒窈睜開被丈夫鮮血糊住的眼睛,摸著他額上的傷口,問:“為什么?”
呂卓說:“在我心里,你還是當年那個需要我保護的女孩子。”
梁舒窈抓著他的手,發出一聲極不符合禮儀的哽咽。
后記
菀笙再次出現時,梁舒窈將金銀首飾一一摘下,輕聲懇求:“菀姑娘,我只想要回我的記憶。”
菀笙似笑非笑,故意問:“哪怕是人前的窘迫尷尬?”
梁舒窈紅著臉,想著與呂卓的初遇,點了點頭。
菀笙又笑了:“這你可不能問我要。早就有人拿自己的科舉前途換了你那些記憶。”
“誰?”梁舒窈愕然道。
菀笙笑笑沒回答,梁舒窈卻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撒腿就往鄉下跑。農舍柵欄,浣衣娘坐在磨盤旁,慈祥地看著忙忙碌碌的呂卓。呂卓一身粗布衣服,神情恬淡而溫和。
梁舒窈怔怔站在門口,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