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臉兒妖人
突然,他眼角見著一顆黑丸樣的東西從側(cè)邊襲來,蝙蝠一般一閃就變成了個人影。
他驚得冷汗透出,大叫一聲,手一抖就把黃豆全撒出去了。黃豆打在那個人形黑影上。居然擊穿了許多孔洞,路燈光都透過孔洞照了過來。那黑影也掙扎變化起來,發(fā)出吱吱的叫聲。
小方大夫沖過來,拿著桃木棒一下一下朝那個黑影狠狠打去。那黑影越縮越小,最后癱軟在地上。
小方大夫趁機(jī)往黑影上啐了口唾沫,黑影一下子定住再無變化,現(xiàn)出原形來。這是一個面目猥瑣、酷似猿猴的男人,兩只手上的指甲極長,掌中藏著取人臉皮的薄刀片。
小方一吹口哨,事先埋伏在外的幾個警察局便衣都沖了進(jìn)來,大家合力將這個男人制服,銬上手銬押回了局里。
一審訊,這人把其中幾十件抹臉的案子認(rèn)了,別的說是同伙做的。聽說還有同伙,警察局又設(shè)了埋伏去抓人,卻沒人再落網(wǎng)。后來夜里有人跑來報警,嚇得一頭一臉的汗,語無倫次。
原來這人開著一個飯館,昨日有四個男的來飯館里吃飯。他們錢財露白,這人見了動心,便暗中換了后勁極大的酒上桌。
他們吃了酒,一會兒便醉眼蒙,都軟倒了。這人正要下手去翻他們包裹,卻見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了猿猴模樣,只是沒有尾巴。
警察局立刻把這些醉倒的猿猴拉了回來,關(guān)進(jìn)牢里。
他們醒來后一個個又變成了人,咒天罵地,吱哇亂叫。警察們都嘖嘖稱奇,和原來抓了個現(xiàn)行的抹臉兒妖人放一塊一審,果然是一伙的。
警察去他們落腳的大雜院搜查,發(fā)現(xiàn)地窖里有幾個蒲草蓋著的大缸小缸,里面層層疊疊摞了幾百張腌制的人臉,只有五張新鮮割來的還沒用鹽腌過。
奇怪的是,還沒審判,這幾個嫌疑犯就莫明其妙陸續(xù)死在了牢里,法醫(yī)也驗不出什么名堂。
那幾百張人臉,后來有許多人到警察局認(rèn)領(lǐng)。小方大夫催著找到那五張新鮮人臉的失主,說有他在,或許還有救。這話沒人相信,但警察局還是找到了三張臉的主人。
其中一男一女從小方大夫的診所出來,臉真的被縫回去了,滿腦袋裹著紗布,后來聽說真長上了。
還有一張臉是一個教師女兒的,年紀(jì)十九歲。她被割了臉后一時想不開,竟跳河自盡了。
小方大夫不知和這對教師夫妻商談了什么,之后便叫了柳玉蟬進(jìn)去。這對夫妻看著頭裹紗布的柳玉蟬,一個勁兒地抹淚。
小方大夫跟他說:“張先生張?zhí)敢獍阉麄兣畠旱哪樈o你。不過,希望你能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你愿意嗎?”
柳玉蟬哪兒有不答應(yīng)的,小方便給他清創(chuàng)消毒,將那張?zhí)幚磉^的人臉用藥水貼在他臉上,用羊腸線縫合。柳玉蟬只覺臉上涼涼的,十分舒服,竟然睡了過去,醒來時一起身就被旁邊的鏡子嚇了一跳。
這張臉竟然已經(jīng)長上了,而且嚴(yán)絲合縫,邊上只有一道紅痕。他后來按小方大夫吩咐用桑皮膏擦擦,連紅痕都沒留下,面貌和教師的女兒一模一樣。
抹臉兒妖人的事在坊間傳得越來越神。小方大夫跟柳玉蟬說,這些人很可能是在搜集材料,煉制古籍中說的一種“狐貍面”,戴上它就可以變幻成被割過臉的人的面貌身形,道行低微的狐妖戴上它也可以混跡世間。
這“狐貍面”是不是真有,沒人知道,但不久小方大夫就關(guān)了診所,不知所蹤。
十年后,柳玉蟬在上海教書,家里還闖進(jìn)過一個人。他自稱是小方,容貌身材卻全不相同,不再是斯文白凈的模樣,倒是個虬髯大眼的偉丈夫。
他在柳玉蟬家避了一夜,天未亮就告辭走了。柳玉蟬猜測,也許當(dāng)年那些妖人已經(jīng)煉出了“狐貍面”,結(jié)果落到了小方手里;或是小方本來就有這種“狐貍面”,所以他會知道那些妖人在干什么。
后來柳玉蟬參加學(xué)生的地下活動,聽說地下黨里出了個知名人物,國民黨叫他“千面”。據(jù)說他的易容術(shù)十分了得,千變?nèi)f化,時常出其不意竊取情報,弄得國民黨內(nèi)人人自危,連用個丫鬟老媽子都懸著心。柳玉蟬便疑那是小方大夫。
建國后,柳玉蟬再找當(dāng)年的知情人,問起“千面”,對方說這位同志為了營救其他同志已經(jīng)犧牲了。那張“狐貍面”,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