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詭事
3。百鬼夜行
這日傍晚,柳山來到了西廂房,特地交代兩人今夜切勿外出:“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節,正是鬼門大開的日子。這烏衣巷又是年代久遠,最易出現百鬼夜行,若是被沖撞了,是萬萬不好的。”
林臨聞言,笑道:“多謝柳老爺提醒,我兄弟兩人今夜不出去便是了。”柳山點頭,隨即告辭離去。
入夜。天氣一反前幾日的陰雨綿延,倒是月朗星稀,分外寂靜。林臨和林凡兩人換了夜行衣,悄悄出了門。
離柳沁沂屋子還有三步遠的時候,兩人便聽到了屋里傳來的聲音。林凡上前去,在窗紙上捅了一個洞。
只見柳沁沂面無表情地立在那里,仿佛僵尸一般,而柳山,拿了化妝盒,正小心翼翼地給她化妝。
“粉要鋪厚一點兒,要不就會被人看出來了。”他自言自語道。
“好了。”柳山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就該你了。”
兩人心中一驚,屋里還有其他人?這時,屋子的一處角落里突然亮起了熒熒的藍光,一個黑衣老者提著一個藍燈籠,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正是兩人曾見到的黑衣老者!
只見他席地而坐,將燈籠放在身前,又從身后拿出一支長笛吹了起來。
很快,柳沁沂的面色變得古怪起來,全身不停地扭動。突然,她張開了嘴,一條條閃著藍光的小蟲子爬了出來,接連掉在地上,化成了一攤黑色的液體。而柳沁沂也像是沒了骨頭一般,癱倒在地上。
接著,老者身前的藍燈籠也開始蠕動起來,一條條比剛才還要肥大的藍色蟲子從燈籠的上口爬出來,按照次序鉆進了柳沁沂的嘴里。
柳沁沂也慢慢有了力氣,掙扎著站了起來,只是臉色十分僵硬。
“我這里的引尸蟲快要用盡了,你還需快些把她嫁出去。”老者立起身來,對柳山說道。
“是,后日便是小女出嫁的日子,有勞先生了。”柳山對那老者十分恭敬。
林臨強忍著內心的惡心與恐懼,帶著林凡匆匆離開了。
依今夜所見,林臨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想必是那柳家小姐福分不夠,在臨嫁前香消玉殞,而柳山不肯看著到嘴的肥肉飛走,于是便請了異人利用引尸蟲控制柳沁沂的尸體,造出她還活著的假象,只等嫁入杜家,好贏來寶貴榮華。
如此看來,這柳宅不宜久留,還是早回去稟告杜大人為好。
林臨回到屋子便匆匆收拾了包裹,和林凡一起趁夜出了門。
二人剛走了幾步,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擔心事情生變,他們不敢大意,便悄悄躲在了芭蕉樹后。
八個身穿烏衣的蒙面人抬一頂紅頂轎子,匆匆急行,其余一幫烏衣人圍著轎子邊走邊舞,整個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林凡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哥,這不會就是那柳老頭兒說的百鬼夜行吧。聽說烏衣巷就是因為古時的烏衣士卒而得名的,這難不成就是……”
林臨先是心中一驚,緊接著便發現了倪端,他冷笑一聲,道:“你看那帶頭的烏衣人,手掌異常地寬大,走起路來步步生風,若我沒猜錯,他就是那白日唱戲的素袍老者!
“你再看那八個抬轎子的烏衣人,步伐沉重,若真是鬼物,怎會如此無用!再說柳老頭兒說的是百鬼夜行,這也不過十幾人,要我看,定是這群家伙以此掩人耳目,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那該如何是好?”林凡問。
“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先回應天府再說。”林臨沉吟片刻道。
語罷,卻未聽到林凡應聲,林臨回頭,這才發現林凡滿面驚恐,盯著自己頭上。林臨疑惑,轉過頭去。只見芭蕉樹上,那挑著人面藍燈籠的黑衣老者,正一臉獰笑地看著他!
林臨受驚,一下子就跳出了藏身的地方,而那群烏衣人也到了跟前,他一狠心,干脆沖向了那頂紅轎子。為首的烏衣人見他沖來,當即飛身出手,拔出了身后的長槍。
林臨拔劍迎上相斗。如此僵持了有半刻鐘,林凡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林臨的一聲慘叫!他轉過身去,正看見林臨被那烏衣人一槍刺穿!
直到現在他才明了,那素袍老者寬大的雙手并非天生,而是長年練功所致。林凡心中悲痛,只得虛晃幾招,不再戀戰,向西逃去。
黑衣老者正要去追,卻被那為首的烏衣人攔下:“窮寇莫追。”
“那……柳沁沂已死的事……”
烏衣人輕笑:“方才得知,應天府昨日出了大事,杜少游若是得知柳沁沂的事,定會迫不及待將她迎娶進門的。”
黑衣老者疑惑,但看烏衣人一副不可說的表情,也便沒有多問。
“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把柳山等人的尸首處理了。”他說著,掀開了簾子,那紅轎子里放的,正是柳山和幾個小廝的尸首!柳宅里的柳老爺原來是假的!
4。應天府驚魂
今日是柳家小姐出嫁的日子了。應天府派了八抬大轎前來迎娶,幾十人的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巷子里的人都出了門看熱鬧,議論紛紛。柳家老爺雖說是平陽落虎,但也一直控制著方圓近百里的良田,高價租給貧苦人家,以此謀利。雖談不上欺霸鄉鄰,但也絕計算不得好地主。現如今女兒又嫁到了杜家,還指不定以后怎么樣厲害呢?
應天府內,紅燭搖曳,柳沁沂坐在床頭,一動不動。
“嘭!”喝得醉醺醺的杜少游撞開了門,踉踉蹌蹌地走到了床邊,慢慢掀開了柳沁沂的頭巾。
柳沁沂面色慘白,雙目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著竟有幾分人。
杜少游仿佛早就料到,從床褥下拿出了一支碧色長笛,吹了起來。
果然,柳沁沂全身抖動,很快,一條條藍色的蟲子爬了出來,杜少游打開早就準備好的玉盒,將十幾條蟲子悉數裝了進去。而柳沁沂的尸身,也一下子癱在了杜少游身上。
“父親未立囑便匆匆離世,雖說我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但也免不了大哥要阻撓我坐上父親的位子。”杜少游滿意地看著盒子中不停蠕動的引尸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也虧得柳家能想出這法子,倒是給我行了方便。待明日控制父親,立了囑,便將他們兩人一同安葬了吧。”
杜少游蓋上了玉蓋,就要起身。
異變突生!
躺在他身上的柳沁沂突然睜開了眼睛,袖里一把匕首捅進了他的胸口。
“柳沁沂……你不是死了嗎?”
“誰告訴你我就是柳沁沂?”她冷笑,伸手在臉上一抹,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女子。這一手變臉,分明是戲班子里的拿手好戲!
那女子又上前狠狠補了一腳,道:“你杜家作惡多端,賣官求財,只顧尋歡作樂,不顧百姓死活,死有余辜!”
杜少游又驚又懼,一口氣沒提上來,頭一歪,死了。
說巧不巧,柳山請來的紅局正是一群嫉惡如仇的江湖藝人,那黑衣老者正是這幫紅局的領班。
柳沁沂得病死后,柳山托人尋到了他,他本不愿幫柳山,但他二弟,也就是那唱戲的素袍老者,告訴他正好借此除掉柳家和杜家兩害。
于是兩人里應外合,又讓小師妹假扮了死去的柳沁沂,一箭雙雕。
應天府府尹杜方暴斃,愛子杜少游又在新婚之夜被人刺殺,一時間權傾朝野的杜家樹倒猢猻散,普天下的百姓,個個拍手稱快。
烏衣巷的柳家,一夜之間沒了人,也不知搬去別處了,還是隨那杜家一起赴了黃泉。只有那烏衣巷口的紅局,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戲,不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