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婚
3。驚魂
當晚,劉月玲與馬明躍的神情中,似乎都充滿著某種戒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后,便按滅了各自床頭的壁燈,蓋上被子睡覺了。
劉月玲知道,她今晚是注定無眠的,但她又不得不假裝沉睡,她在心里努力說服自己,她是一個喝了烈性催眠藥的人。馬明躍在她身邊不斷輾轉反側著,而她卻假裝熟睡,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她的身體蜷縮著,紋絲不動,而她的心卻在劇烈地跳著,有好幾次她都憋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樣的煎熬中,劉月玲聽到墻上的掛鐘敲打了兩下,說明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恰在這時,劉月玲聽到了馬明躍的呼喚。這聲音很小,也就是“月玲、月玲”地叫了兩聲,是馬明躍湊到劉月玲的耳邊發出的。劉月玲沒有理會,仍然假裝睡覺。馬明躍見妻子沒有任何反應,便輕輕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劉月玲的心臟仿佛要跳到嗓子眼了,但她卻不敢回頭,依舊一動不動地臉朝里躺著。很快,她聽到馬明躍開門出去了,緊接著,旁邊書房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了,馬明躍似乎在書房里搜索著什么,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沒多久,書房門關上,臥室門開啟,馬明躍又重新爬上床,把身子貼近了劉月玲,又輕輕地叫了幾聲“月玲”。劉月玲咬緊牙關,屏聲靜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不久,她感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馬明躍緩緩掀開了,隨之而來的,是胳膊上的一絲疼痛感,這疼痛不是太厲害,因此劉月玲才得以忍住,沒有喊出聲來。過了一會兒,馬明躍又溫柔地撫摸著劉月玲的手臂,深情地說了一句“我愛你”。之后,他又跳下床,去了趟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后,又再次去了書房。大約在書房停留了十來分鐘后,才最終回到臥室,回到劉月玲的身邊睡覺。
很快,馬明躍便沉沉睡去了。而劉月玲則悄悄地睜開了眼睛,只見清冷的月光帶著黎明前的霧氣,透過紗窗,恍恍惚惚地浮動著,如夢如幻……
第二天,馬明躍照例是七點半起床,因為他要在八點半前趕到診所,給患者看診。往常,劉月玲總是夫唱婦隨,與之同去,但今天劉月玲另有打算,她說自己身體特別不舒服,想晚點起來。馬明躍還是溫和地笑著,安慰劉月玲不要牽掛診所的事,安心在家養身體。說完,馬明躍便去衛生間洗漱一番,接著匆匆出門了。
劉月玲哪里睡得著,一等馬明躍離開,她就趕緊下了床。洗漱完后,她便驅車來到了市里最大的數碼廣場。在一處專賣攝影設備的柜臺前,她向營業員打聽道:“我想買一部微型攝像機,可以放在皮包里進行偽裝,并可以在夜晚弱光條件下進行拍攝的那種。”營業員為她挑選出了相關產品,雖然價格不菲,但劉月玲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下了。
當天晚上,馬明躍還是獨自一人在廚房里為劉月玲煮了養生茶。這回,劉月玲趁其不備,將它倒在了馬桶里。而這之后的進展,便一如昨天,唯一不同的是,劉月玲把往常扔在沙發上的皮包,放在了床對面的書桌上。次日七點半,當馬明躍出門上班后,劉月玲便迫不及待地打開皮包,取出了里面的攝像機,進行了視頻回放。
還是凌晨兩點鐘,馬明躍在輕喚了幾聲“月玲”后,悄悄下床,往臥室外走去。這之后,由于攝像機的視角有限,馬明躍一度消失在了鏡頭之中,而等他再次出現在鏡頭中時,他的手中已多了一個針管。
就這樣,馬明躍拿著針管重新爬上床來,一手輕輕掀去了劉月玲身上的被子,一手熟練地調試著針管。由于夜間拍攝的緣故,馬明躍的眼睛時而發出紅色的光亮,像一頭野獸,對著劉月玲的肉體,虎視眈眈。突然,馬明躍手中的針管朝著劉月玲的胳膊扎了下去,慢慢地,從劉月玲的身上抽出一管子血來。馬明躍的眼睛閃爍著饑渴的光,他的嘴巴大張著,仿佛隨時會流下口水來。他滿意地看了看針管中的血,又熟練地從一邊的書架上取下一個紙杯,緩緩將血注入到杯子中,貪婪地喝了下去……
強烈的恐懼刺激著劉月玲的胃神經,她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便一頭扎在水槽里,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吐完后,她只覺得渾身發冷,整個身子都驚恐地顫抖起來,以至于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扭曲到變形。她瘋狂地尖叫著,野獸般地團團亂轉,披頭散發的樣子使她看起來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敢再在這別墅里停留,便一把抓起桌上的皮包,驚慌失措地逃出門去。
4。擒兇
來到大街上后,劉月玲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現在的她,迫切需要一種安全感,她希望有人能來到她身邊,給她帶來這種感覺。可在這陌生的城市里,能夠傾訴衷腸的人本就不多,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打電話給陳南風。憑著往日的情義,她覺得陳南風一定會為自己挺身而出的。
陳南風在接到劉月玲的電話后,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在聽了劉月玲的哭訴、看了劉月玲所拍攝的視頻后,他咬牙切齒地痛罵道:“沒想到他竟是如此恐怖的一個變態狂!”
劉月玲惶恐道:“其實我早就發現自己的胳膊上經常莫名其妙地出現小紅點,可我總以為是蚊子咬的,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現在,我終于知道自己的病是怎么來的了,也終于明白馬明躍的前妻是怎么死的了。”
陳南風詫異地問:“馬明躍的前妻?她是怎么死的?”
劉月玲絕望地說:“替我診病的孫醫生曾經提醒過我,說我的癥狀幾乎與馬明躍死去的前妻一模一樣。我想,這個可憐的女人應該到死都還沒明白,她是怎樣一步步走向黃泉的吧。”
“原來這世上真有吸血鬼啊!”陳南風沉重地感嘆了一句,又問,“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劉月玲沉默著,她似乎還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公是吸血鬼這一殘酷的事實。
陳南風見劉月玲久久不答話,便建議道:“我覺得要馬上報警,為了馬明躍無辜慘死的前妻,也為了你自己!”
劉月玲低著頭,皺著眉,沉吟很久,終于下定決心道:“晚上我接著演戲,你替我報警。馬明躍基本會在凌晨兩點行動,等他走到書房取針管時,我會撥通你的手機,你看到后,便可以讓警察進來了。”說完,劉月玲便將別墅的鑰匙交到了陳南風手上。
陳南風點點頭,表示同意。兩人一起去了當地的公安局。警察認為劉月玲的方法是可行的,同時他們也覺得此案十分詭異,為刑偵史上所罕見,因此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當晚十二點,刑警隊長江鴻剛帶領一隊人馬,在馬明躍別墅前的樹叢中潛伏下來,只等劉月玲打電話給陳南風。
一點鐘、一點半……所有人都繃緊神經等待著。果然,到了兩點,在陳南風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劉月玲”三個字。江鴻剛趕緊從陳南風手中接過別墅的鑰匙,單槍匹馬往別墅走去。
這是他們事先就商量好的:為避免打草驚蛇,先由擅長擒拿格斗的江鴻剛一人進屋捉兇,一旦樓上發出搏斗聲后,其他刑警再一起沖入。
江鴻剛進入別墅后,抬頭往樓上看了看。樓上走廊亮著燈,側耳傾聽,還能聽到輕微的走動聲。江鴻剛一面通過聽覺仔細分辨馬明躍的行動方向,一面輕輕往樓上走。
待江鴻剛上了樓,就再沒聽到任何的腳步聲了,他因此判定,馬明躍很有可能正在實施犯罪。江鴻剛當機立斷,一鼓作氣走到主臥門前。
主臥的洗手間亮著燈,江鴻剛借著燈光迅速往主臥的床上一望,只見馬明躍正背對著他,手持針管在劉月玲身上抽血,他果斷沖進房間,一舉將其擒獲。
被捕后的馬明躍負隅頑抗,江鴻剛見其人高馬大,不好對付,便順勢踢倒了旁邊的凳子,樓下刑警聽到響動,便一擁而上,徹底將馬明躍制伏。
劉月玲手臂上尚未愈合的滲血的針孔、馬明躍慌亂中扔在地上的一管子鮮血、劉月玲所拍的視頻以及警方在馬明躍書房搜出的不少針管,構成了完整的證據鏈。然而,即便如此,馬明躍還在不停地掙扎著,甚至于兩個刑警都控制不住他的狂躁。
“我要喝血!我要喝血!”馬明躍像是一個毒癮發作的人,不顧一切地吼出了他的欲望,直到劉月玲狠狠扇了他幾個耳光,他才似乎安靜了一些。
馬明躍被帶上了警車,劉月玲與陳南風為配合警方調查,則隨江鴻剛坐上了另一輛警車,兩車一前一后,呼嘯而去。
5。破謎
警車上,江鴻剛一會兒看看劉月玲,一會兒看看陳南風,不解地問劉月玲:“我真想不明白,你的前男友如此年輕英俊,而你怎么會偏偏看上年過半百的馬明躍呢?”
劉月玲苦笑著,不知該從何說起。陳南風見她為難,便替她回答道:“主要是我以前不爭氣,游手好閑,不找工作,不思上進,讓月玲失望透頂,所以才會發生后來的事。”
江鴻剛點點頭道:“那你現在找到工作了?”
陳南風說:“當然。我跟月玲說過,我已經悔過自新了,目前工作還算不錯。”
江鴻剛興致勃勃地問道:“是嗎?那你現在是在哪兒高就呢?”
陳南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在復興科研所上班。”
江鴻剛疑惑道:“復興科研所?你在那兒做什么呢?”
陳南風解釋說:“其實科研所的負責人是張逸博士,我只是他的助理,幫他打打雜,做些記錄統計實驗數據、搜集整理資料之類的瑣事,實在不值一提。”
“做什么實驗呢?”江鴻剛好奇地問,“是哪方面的?”
陳南風含糊道:“動植物方面的,擺弄些小白鼠、小白兔之類的。”
江鴻剛一拍大腿,興奮道:“這一定很好玩啊。你知道嗎?其實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科學家,只可惜沒這個命啊。”
就這樣,江鴻剛與陳南風、劉月玲他們一路閑聊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公安局。聽看守馬明躍的刑警說,馬明躍咆哮了一路,目前才緩和下來,能夠作簡單交流了。
江鴻剛來到馬明躍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好久,才開口問道:“你知道你對劉月玲做了什么嗎?”馬明躍點點頭。
江鴻剛問:“你前妻是不是就這樣被你弄死了?”
馬明躍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了,他大聲道:“我沒有!我前妻產后大出血,后來又被診斷出患有再生障礙型貧血,身體日益衰弱,醫治無效才去世的。”
江鴻剛又問:“好,暫且相信你前妻是病死的。那么,你對劉月玲為何要這么做呢?”
馬明躍痛苦地說:“我也不知道。與月玲婚后不久,每當與她同床共枕,我似乎就能聞到她身體所散發的鮮血的味道,而這種味道竟使我極度迷戀,欲罷不能。”
江鴻剛嚴厲道:“那你為什么不向她坦白,或者向醫療機構求助呢?”
馬明躍解釋說,他也想過向劉月玲坦白,或者向醫療機構求助,但他怕一旦自己的病癥被公布出來,自己就將身敗名裂,萬劫不復。所以他只好一面以養生為名,讓劉月玲喝下有催眠作用的藥茶,以繼續他的吸血行為,一面則憑借自己的醫學知識,拼命研究自己所得的這種怪病,以期自療,只可惜直到被警察抓獲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江鴻剛聽了馬明躍的陳述后,若有所思,什么也沒說,就轉身離開了。
此時,天色已微微放亮,然而一夜未睡的江鴻剛依舊精神抖擻,他向警隊交代說有事要回家一趟,便獨自開車上路了。直到兩個小時后,他才重新踏進辦公室。
大家睡眼惺忪地問江鴻剛干嗎去了,江鴻剛笑而不答,只是緊盯著陳南風的眼睛走到他面前,單刀直入地問:“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你的嗎?”
陳南風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問江鴻剛是什么意思。
江鴻剛冷笑道:“你知道復興科研所的張逸博士是什么人嗎?他是業內頂級的昆蟲研究專家,據我所知,他很少擺弄小白鼠、小白兔吧?”
陳南風的神色有些慌亂,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并說昆蟲研究專家,也得做各種動物實驗,并不妨礙他們使用白鼠白兔作為道具。
江鴻剛點了點頭,說:“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剛才我親自去拜訪過他老人家了,他說最近并沒有任何實驗用到過白鼠白兔。而且我聽說,他現階段正全身心致力于各種蚊子的研究,其中一項成果就是強化了某種蚊子的嗜血基因。人類一旦遭到這種蚊子的叮咬,那么,它身上強大的嗜血基因就會傳染給人類。而你作為張逸博士的助理,應該很容易接觸到這種蚊子吧。如果你趁張博士不注意,將其中一只蚊子偷出,悄悄放在馬明躍的臥室,那么等到馬明躍與劉月玲結婚之后,其結果會怎樣?”
聽到這里,陳南風已面無血色,旁邊的劉月玲用無比吃驚而憤恨的眼神看著他。陳南風終于經不住她那犀利的目光,一下跪倒在劉月玲的面前,哭著說:“江隊長說得沒錯。這種蚊子對人血極為敏感,而一旦叮咬了人,散播了它的基因后,也會隨即死去。于是,我便利用它的這種特性,在你和馬明躍結婚前,把它偷偷放進了馬明躍的臥室,目的就是想破壞你和馬明躍的婚姻,以解心頭之恨。”
江鴻剛見陳南風對自己的罪行已經坦白,正要將他拘留,回頭卻見張逸博士走了進來。警隊的同事紛紛向他行了禮,江鴻剛則喊了聲“爸”。
陳南風驚異地問江鴻剛:“張博士是你父親?”
江鴻剛笑道:“他是我岳父。我很了解他,所以我才能第一時間從你的話中聽出說謊的成分。”
陳南風如夢初醒,沮喪地低下了頭,連正眼都不敢看張博士。江鴻剛扭頭對張博士說:“他已經認罪了。我現在擔心的還是馬明躍,他到底還有沒有救了?”
張博士面容嚴峻地說:“我來這兒就是為了救他。我能改造出這種致命的蚊子,當然也早已做了安排,留了后路。你放心,他能恢復過來的。但是他與他妻子心理上的裂痕能不能修復,兩人的感情能不能和好如初,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劉月玲聽了張博士的回答,默默流下了眼淚。張博士的話如利箭般刺中了她的內心。她無法接受丈夫的所作所為,而丈夫抽血后那一句輕輕的“我愛你”,還隱約回響在她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