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別哭
6“寶貝,別哭,別哭!”
陳根生夫婦去哪了?其實,陳根生和李桂枝在離晉梅縣火車站不遠的地方就遇到了一輛開往家鄉的客車,他們就半道上了車。在離家不到兩里地的地方,陳根生變了卦,提前下車了。這都是虛榮心給鬧的。他跟妻子說:“我們就這樣抱著孩子回去,全村人都知道,這孩子是我們抱養的。我們不如到燕尾山我姐姐那里住上年把時間,今后再帶孩子回去,就說孩子是我們在外面生的。”
這一席話說到李桂枝心坎兒里去了。他們剛剛出門就抱著個孩子回去,誰都知道孩子是抱養來的,要想瞞住大家,日后好抬頭做人,現在就不能回家。只是,他們的行李在火車上丟了,不回家就沒有換洗的衣物呀。陳根生將那包毒品和重買的奶瓶交給了李桂枝,說:“寶貝到現在兩個小時沒吃奶了呢,只怕早餓了,你快些去我姐姐那里,泡了奶好喂給孩子。我回家拿些換洗衣服就趕過去。”李桂枝同意了,獨自抱著孩子去了陳根生的姐姐那兒。
話分兩頭。陳根生回到小坪村時,就有村民告訴他,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找他,現在還在他家門口等著。陳根生便連忙往家中趕,到門口,果然就見有兩個人在他家門口守著。陳根生一眼就認出了崔鶯,這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嗎,怎么找到自己家里來了?陳根生轉身就走,他想躲開。崔鶯眼尖,已經發現了陳根生,拔腿就追,大喊:“陳根生,站住!”
陳根生轉念一想,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自己躲又有什么意義?既然人家這么想要回孩子,就還給人家吧。他站住了,問崔鶯:“你到底搞什么鬼?是你自己主動說將孩子送給我的,現在怎么又反悔?”崔鶯見只有陳根生一人,已顧不得回答陳根生的問題,只是急迫地問:“我女兒呢?她在哪?”來不及等陳根生回答,又連珠炮似的發問:“你們有沒有將那包奶粉沖給我女兒喝?就是我放在襁褓里的那包。”
陳根生茫然地搖了搖頭:“沒呢。咋了?”
崔鶯長長地吁了口氣:“沒就好,沒就好。謝天謝地。”
陳根生雖然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已聽出了點道道,似乎那包奶粉是喝不得的。他接著說:“雖然剛才還沒喝,但保不準我老婆這會兒有沒有喂她。那包奶粉怎么了,有問題嗎?”
崔鶯本來松了一口氣,聽到這話又緊張起來,叫起來:“你老婆在哪,我女兒在哪?”
陳根生說:“她抱孩子去燕尾山我姐姐那兒了。”
崔鶯一把扯住陳根生的衣袖,拉著陳根生就走,嘴里不停地催:“快走,快帶我去,千萬不能讓你老婆將奶粉喂給孩子!”
陳根生犟著不動,固執地問:“那包奶粉到底怎么了?”
事已至此,崔鶯再也顧不了那么多,壓低聲音說:“那包里裝的不是奶粉……”一旁的劉軍聽了,嚇了一跳,想上前制止崔鶯說下去,但已來不及了,崔鶯接著說,“里面裝的是毒品!要是喂給孩子吃了,孩子就完了。”
一聽這話,陳根生怔住了,接著驚叫起來:“天啊,我還讓桂枝快點去我姐姐那兒給孩子喂奶,這不是要了孩子的命嗎?只怕她這會兒已經到我姐姐家了。”說著拔腿就跑,要趕去姐姐家。崔鶯也緊緊地跟在后面。劉軍呢,并沒急著跟上,而是雙眼四處張望起來,他是擔心剛才崔鶯說毒品的話被別人聽去。張望一陣,四處并無人,這時,他看到旁邊有一塊地基,四角釘了鋼筋,鋼筋上纏了繩子,將地基圍了起來,是準備動工建房的。劉軍立即跑過去,拔起一只角上的鋼筋,那鋼筋兩尺來長,頭部尖尖的,當武器使挺合適。他當即將鋼筋別在腰上,然后追陳根生和崔鶯去了,心里,早已生了殺人滅口的念頭。他本來是想在陳根生夫婦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毒品取回來,但是,現在崔鶯說出了內情,他就不得不殺人了。
當然,劉軍必須等到陳根生領他們找到那包貨才動手。
這里,陳根生領著崔鶯和劉軍往燕尾山狂奔,而那邊,李桂枝抱著孩子已經到了燕尾山姐姐家。說是姐姐家并不確切,因為燕尾山是個丘陵山坡,樹高草密,并無村落,亦無住戶。這里只是姐姐和姐夫放養柴雞的地方。
陳根生的姐姐是個養雞專業戶,相中了燕尾山的環境,便在燕尾山自然放養柴雞,所以在燕尾山修了雞舍,也蓋了臨時的住所。這里方圓兩里沒有人家,整個燕尾山只住了姐姐姐夫兩個人,李桂枝帶著孩子到這里來住,自然可以掩人耳目,讓人不知道孩子是抱養的。
李桂枝到燕尾山姐姐家的養雞場時,因為剛剛過年,養雞場里的雞都賣掉了,周圍寧靜得很,姐姐姐夫也不在家。才正月初八,姐姐姐夫下山去拜年還沒回來,門上上了鎖。李桂枝本來是想等姐姐回家了再進門的,無奈,上山的時候孩子就醒了,唧唧歪歪一個勁地動彈,顯然是餓了。李桂枝也就顧不了那么多,好在姐姐家安的是木軸門,容易卸下來,李桂枝就將孩子放在地上,過去將門板卸了下來,然后抱著孩子進到了屋內。
一到屋內,李桂枝就四處找開水。開水是現成的,就在保溫瓶里,她拿出那包“奶粉”,拆了封,倒進一些到奶瓶里,然后用開水沖泡了,只等不太燙時就喂給孩子。但就在這工夫,孩子哭鬧起來,顯然是餓極了。李桂枝只得一次次地將“奶”滴到自己的手背上,試溫度。滴一次,太燙,滴兩次,還是太燙。孩子哭得李桂枝心都亂了,只得揭開奶瓶蓋,不停地往里吹,只巴不得“奶水”快點涼下來,這樣耗了一些工夫,試試溫度,算是可以了,便立即蓋住奶瓶蓋,將奶嘴往孩子嘴里送。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咚咚咚”的,跑得挺急。李桂枝以為是姐姐和姐夫回來了,就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奶瓶,想出門看個究竟。不料還未出門她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陳根生一邊狂奔進屋,一邊氣喘吁吁地大叫:“奶!不能喂!”
李桂枝還沒明白過來是什么意思,陳根生已跑到跟前,一巴掌打在李桂枝的手上,那只奶瓶“砰”的一聲掉到地上,摔破了。李桂枝有些惱了,叫起來:“你干嗎?發什么神經?”陳根生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巴巴地說:“這,不是奶,是毒品!”李桂枝頓時就蒙了。
這工夫,崔鶯已跑了上來,接著是劉軍。崔鶯徑直跑到李桂枝面前,就去看襁褓里的孩子,一邊看一邊緊張地問李桂枝:“你喂了沒有?喂了沒有?”
李桂枝還有些犯蒙,結結巴巴地說:“正要喂,還沒喂呢。”
“到底喂了沒有?”崔鶯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沒,沒來得及呢。”
崔鶯長長吁了一口氣,這才感到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劉軍一個人徑直進到屋內,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方桌上的那袋“奶粉”,他用手沾了一點,放進嘴里試了試,然后吐出來,滿意地笑了,總算找到貨了。但他并不急于拿貨,而是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走向了門口。他問李桂枝:“這里人呢?”
李桂枝茫然地答:“什么人?就我呀。姐姐他們還沒回呢。”
一聽這話,劉軍放心了,猛地從腰上抽出了那根鋼筋,舉起來,就往背對著他的陳根生的后背刺去。
李桂枝正在對著劉軍說話,猛然看到這一情況,嚇得大叫起來:“根生!小心!”說著猛地推了陳根生一把,這一推,陳根生身體偏向了一邊,劉軍失了準頭,鋼筋一下子扎在陳根生的肩膀上,血,頓時汩汩地冒了出來。
陳根生痛得直抽冷氣,崔鶯也嚇得“噌”的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大叫:“你瘋了?殺人是要償命的!”劉軍大罵一聲:“你這蠢貨!販毒就不償命?不殺了他們,你我都保不住命!”一句話將崔鶯說蒙了,愣在那里。
劉軍嘴里罵著,手上毫不松勁,他已將鋼筋拔了出來,再次舉起,往陳根生身上扎去。陳根生嚇得踉蹌倒退,胸口再次挨了一下,他痛得呻吟一聲,人就仰面倒在地上,倒地的同時,他沖李桂枝喊了一聲:“桂枝,快跑!”
劉軍揮舞著鋼筋,再次撲上。
李桂枝終于反應過來,但是她沒有跑,而是抱著孩子迎著劉軍沖了上去,用身體護住了丈夫,大叫:“住手!”劉軍冷哼一聲:“你要占先就讓你占先吧,反正都是死!”舉起鋼筋就往李桂枝胸口刺去。陳根生掙扎著想爬起來制止劉軍,但爬了兩次,都沒能成功。
這時的崔鶯終于醒悟過來,這一下刺過去要是刺中了孩子,孩子就沒命了。她大叫一聲:“別傷著我女兒!”合身撲了上去,將身體隔在劉軍和孩子中間。劉軍收不住勢,“撲哧”一聲,鋼筋已有一半沒入崔鶯的后背,一口鮮血從崔鶯的嘴里噴出來,正噴在襁褓上。崔鶯沖李桂枝叫了一聲:“跑吧,帶著我的孩子!”眼里盡是乞求的光。
李桂枝一愣神,俯身就去拉自己的丈夫,但連拉了兩次,陳根生都沒辦法站起來。陳根生罵了一句:“你這個臭娘們,你要是再不跑老子日你祖宗!滾!滾!”李桂枝含淚說:“你要不走我也不走,咱死在一塊!”說著硬拽陳根生起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扶住丈夫,往外跑。
劉軍將鋼筋扎進崔鶯背上后,拔了兩次都沒拔出來。見李桂枝和陳根生往外跑,他已顧不得拔鋼筋,拔腿就來追。崔鶯卻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抱住了劉軍,她幾乎是用乞求的口氣對劉軍說:“你就放了他們吧。我是活不成了,我女兒也需要人來撫養啊。”
“你這個蠢貨!都是你壞了老子的事!”劉軍罵一聲,一拳打在崔鶯的太陽穴上,崔鶯頓時倒地。但倒地的同時,她用雙手死死箍住了劉軍的雙腿,劉軍頓時動彈不得。
劉軍又踢又蹬,好不容易掙脫了出來,用盡力氣拔出了崔鶯背上的鋼筋,然后握著血淋淋的鋼筋就往外追,但追了好遠一段路,卻始終沒追上陳根生夫婦。陳根生夫婦去哪了?按理,陳根生傷得那么重,跑不了多遠。劉軍正停下來四處張望,就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哭聲居然來自身后。這么說,陳根生夫婦并沒跑遠,而是躲了起來。他立即提著鋼筋循著哭聲尋找起來。
這一聲啼哭驚動了所有的人。崔鶯背上的鋼筋被拔出后,血噴涌而出,大量的失血已讓她氣息奄奄,但聽到女兒的哭聲她還是驚住了:陳根生夫婦沒有跑多遠,孩子一哭必然讓劉軍更容易找到他們。自己活不了了,他們再死了,即使劉軍不殺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女兒也會在這里活活地餓死。崔鶯幾乎是拼盡全身的力氣大叫了一聲:“寶貝,別哭,別哭!”似乎她這一叫,孩子就不會哭似的。
但這么小的孩子,哪聽得懂她的話?孩子這么長時間沒吃東西,早就餓了,仍然哇哇大哭起來。嚇得李桂枝手忙腳亂,只得用雙手去捂孩子的嘴。
李桂枝的確沒有跑多遠,丈夫的傷太重了,跑不動,這樣逃是逃不過劉軍的追趕的,李桂枝看到那些空空的雞舍,有了主意,抱著孩子攙著丈夫躲進了雞舍里,只等劉軍追遠了他們再出來。可現在孩子一哭,又招來了惡狼,丈夫傷得那么重,已沒有能力抵抗,自己是個婦道人家不說,又赤手空拳,還抱著個孩子,這如何是好?
李桂枝用手去捂孩子的嘴,一旁的陳根生有氣無力地責備:“你這樣會悶死她的,快放手!”說完這一句,陳根生已昏了過去。李桂枝只得放手,這一放手,孩子的哭聲更加嘹亮,李桂枝幾乎是哀求起來:“寶貝,別哭,別哭!”但沒有用。李桂枝幾乎聽得到劉軍的腳步聲了。
也是急中生智,李桂枝將自己的手指頭塞進了孩子的嘴里,孩子果然就停了哭鬧,吮吸起她的手指來,但只吮了幾下,吮不出什么東西來,又咧嘴要哭。李桂枝急了,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的中指,血,立即流了出來,她將帶血的手指塞進了孩子的嘴里,孩子貪婪地吮吸起來。
孩子每一次的吮吸,李桂枝都是鉆心地疼痛,但只要孩子不哭,就有生還的希望。李桂枝忍著疼痛,又咬破了另一根手指,隨時準備在孩子吮不出血時替換。
劉軍聽不到孩子的哭聲,終于停下了腳步,他在外面叫起來:“陳根生,出來!你跑不了了,你自己出來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劉軍開始用鋼筋敲著雞舍,一間雞舍一間雞舍地尋找過來。
眼看劉軍就要找到李桂枝他們藏身的雞舍了,這時,只聽外面一聲悶響,接著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狗日的,犯什么兇?”這是姐夫的聲音。聽到這聲音,李桂枝心中一熱,她將頭從雞舍里探了出來,她看到,姐姐和姐夫回來了,姐夫的手里握著一把鋤頭,而劉軍,已倒在地上。
時間:2022-02-18 作者:愛開大學生 來源:愛開大學生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