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進花樣隊意味著是一場噩夢，那么和林曉燕搭檔就更是下地獄了。林曉燕，是小他兩個月的異父異母妹妹！ 和妹妹搭檔

當王林杰從醫(yī)院出來，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飛起來，受傷痛困擾近一年，他終于可以重回溜冰場了。

但是，當王林杰來到闊別近一年的訓練館，迎接他的卻是兜頭一盆冷水：教練對他說，他已經調到了花樣滑冰隊。以后，他不能再練速滑了。王林杰震驚，他練了八年速滑，現(xiàn)在卻要他去練花樣，為什么？

“因為天才的花樣滑冰運動員林曉燕缺少搭檔。她的個子太高，原來的搭檔因膝傷退役，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教練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是你惟一的選擇了。”

王林杰蒙了。他不僅要去花樣隊，還要和林曉燕做搭檔？如果說進花樣隊對他來說意味著噩夢，那么和林曉燕搭檔就更是下地獄了。林曉燕，是小他兩個月的異母異父妹妹！盡管一起生活了八年，可兩人一直針尖對麥芒，簡直就是死對頭。母親和繼父都曾無奈地說：“我們家，就是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

母親嫁給林曉燕的父親時，林曉燕8歲，已經學了四年滑冰。當時她在王林杰跟前炫耀，王林杰不服氣，便吵著也要學滑冰。他要超過她，決不能讓小他兩個月的丫頭看不起。為了不被妹妹嘲笑，他沒日沒夜地訓練，先是進了少年隊，接著又進了省隊，幾乎是和妹妹比翼齊飛。當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和妹妹平起平坐，卻要改練花樣！從頭學起！

教練見王林杰態(tài)度堅決，板起臉說這是隊里的決定，他服從也得服從，不服從也得服從！

心情沮喪地回到家，王林杰一言不發(fā)。繼父和母親吃過飯去串親戚，家里只剩了兄妹倆。

林曉燕雙手插腰站到他跟前，不屑地說：“你以為我很喜歡和你搭檔嗎？NO，我感覺糟糕透了！”王林杰狠狠地瞪她一眼，說他也有同感。林曉燕冷笑：“可除此之外，你還有選擇嗎？不服從命令，只有退役！可退役之后，你怎么拿獎金給父親買義肢？你忘了，你可是蹲在父親的病床邊，鄭重其事地說要用冠軍獎金去給他買美國最好的義肢！”

王林杰懊喪地低下頭。三年前，他聽介紹說美國最新出產的義肢幾乎能跟真腿相媲美，他就立下豪言壯語，一定要給繼父裝條這樣的義肢。

“我知道你是不敢，不敢轉行，你怕輸給我！你的技術比我差很多，和我搭檔，你只會感到自卑。想想吧，如果選擇花樣，至少要減肥十公斤。要多久才能減下去？還有那些姿勢、動作，你能學會？放棄你的冠軍夢吧，這才是最好的選擇。”說罷，林曉燕甩門而去。

盯著林曉燕的背影，王林杰攥緊了拳頭。林曉燕說得沒錯，他是感到畏懼，一想到要和這個從小就針鋒相對的丫頭在一起，他就感到忐忑�？墒�，他不能被這個丫頭小瞧了！

艱苦訓練

王林杰進了花樣隊，和妹妹做起了搭檔。他們有三年的時間來磨合，三年之后的世錦賽將是他們出征的第一站。

以前為了鍛煉肌肉，王林杰每天都吃高熱量的食品，可現(xiàn)在為了減肥，他幾乎不能碰一絲葷腥。每天除了蔬菜就是蔬菜汁，半個月過去，看到別人啃排骨他都要流口水。每天訓練十小時，訓練完畢，他還要一個人跑進桑拿房蒸上一小時。為了減重，他幾乎是吃盡了苦頭。

脂肪變成了汗水一滴滴地流下來，當王林杰一個月減重11公斤，瘦削的身姿立在溜冰場上時，連不可一世的林曉燕都對他刮目相看了。

減重之后，王林杰和林曉燕進入磨合期�？蓛扇艘簧媳鶊鼍捅┏称饋�。王林杰指責她速度太慢，林曉燕則說他僵硬的姿勢就像一具木乃伊�？粗鴥扇舜綐屔鄤�，教練氣得指著他們的鼻子說：“每人在冰場做100個蹲跳。”

100個蹲跳做下來，王林杰和林曉燕的臉都白了。

花樣滑冰中一個經典的動作是拋舉。這是必練項目。可是，王林杰臂力不夠，一次又一次，他不是把林曉燕拋起來，而是直接把她扔出去。十幾次后，林曉燕再也爬不起來了。

王林杰心里忐忑，這個孤傲的丫頭，也有爬不起來的時候？當他哼著小曲怡然回家，一進院子，就聽到母親和林曉燕的對話。他從窗子往里看，只見母親正給林曉燕擦傷口。她的后背，青一塊紫一塊，竟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母親問是不是她和哥哥配合得不好？林曉燕卻輕松地說配合得好極了，哥哥訓練很刻苦，也很照顧她。呆愣片刻，王林杰的臉漲得通紅。一扭身，他又回了訓練館。

教練正收拾東西，王林杰問他有沒有幾十公斤的沙袋？教練不解。王林杰說他的拋舉功夫還差得遠，總不能老拿著人開練。教練笑著點點頭。

那個周末，王林杰瘋狂地練習托舉。教練一次又一次將沙袋拋給他，王林杰接過來，拋出去，拋出去，接過來……

周一，林曉燕從家里回來，朝哥哥晃晃手里的白斬雞說：“我吃剩的白斬雞，要不要？”若在平時，王林杰一定會反唇相譏。可現(xiàn)在，他欣然接過來，還道了聲謝謝。這倒讓林曉燕納悶，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拋舉了整整兩個月的沙袋，當王林杰再一次舉起妹妹，竟發(fā)現(xiàn)她身輕如燕。他輕松地將她拋上高空，林曉燕借力在空中旋轉兩周半，穩(wěn)穩(wěn)地落到地上。她欣喜若狂，滑到王林杰跟前，用力擊掌：“哥，太棒了！”

這么久，王林杰還是第一次聽林曉燕叫他哥。他木呆呆地，半天才問：“剛才你叫什么？我沒聽清。”

林曉燕當胸給了他一拳。

夢想成真

教練挑選的參賽曲目節(jié)奏感極強，而編排的冰上舞蹈定名為《冰與火》。林曉燕動作優(yōu)美、凌厲，如冰、如刀；而王林杰動作極富激情，如火、如電。兄妹倆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冰與火，相斥，卻又相融。這套動作，幾乎完全融合了兄妹倆的性格特征。

舞蹈美到了極致，而最絢麗處卻在結尾。王林杰半蹲旋轉三周抬起左腿，林曉燕伸臂旋轉兩周收腳，就在音樂戛然而止時，兩人的冰刀在剎那間擦出耀眼的火花。這是個高難度動作，稍有差池，不是林曉燕劃傷王林杰的腿就是王林杰劃破她的臉。為了練好它，兩人需要心靈的共鳴與默契。這默契，一練就是三年。

世錦賽開始了。教練帶著自己的得意弟子出征。初賽，復賽，王林杰和林曉燕的亮相幾乎讓全場驚艷。他們成為賽場上最搶眼的黑馬。這兩匹黑馬一路過關斬將，經歷了重重曲折，終于站到了最高的領獎臺上。

當分數(shù)亮出來的剎那，王林杰興奮得滿臉通紅。他的承諾終于可以實現(xiàn)了，他要用冠軍獎金為繼父訂制最好的義肢。

載譽歸來，參加完大大小小的慶功會，王林杰背著個大大的盒子走出訓練館。路過教練房，他興沖沖地進去打招呼。門半開著，王林杰卻看到繼父正和教練談笑風生。在國家滑冰隊時，他們就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

“老林，多虧你足智多謀，否則阿杰這孩子真就毀了。他的肌健斷裂之后再不適合練速滑，不換花樣，就只能退役。還有，我真服了你，你編的舞蹈，比專門的舞蹈教師編排的還好。”

“呵呵，這兩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們那點兒小心思瞞得過我？我琢磨著，這動作既要充分展現(xiàn)他們的個性，又要讓他們融合在一起。我這個家，別看整天硝煙彌漫，可內里，卻是其樂融融呢。”繼父說著，爽朗地笑起來。

王林杰愣住了，他呆呆地站著，半天沒動。一年前，他在訓練館呆得太晚，天空下起大雪。繼父擔心他，開車過來接。想不到，就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繼父運動員出身，反應極快，就在車子跌進深溝的剎那弓起身子將他護在了身下。王林杰毫發(fā)無損，繼父卻丟了一條腿。王林杰曾想，給繼父買條義肢，這份情就算還上了，他們畢竟只是半路父子�？涩F(xiàn)在，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蛋，這份情，他恐怕一輩子都還不上！

王林杰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林曉燕高興地迎出來，指指他背上裝義肢的盒子。王林杰點點頭，好奇地問她打算用獎金買什么，寶姿裙子，小轎車？還是……林曉燕捶了他一拳，說她已經看好了一棟小高層，要為爸媽買下一套。他們老了，還是老寒腿，不能再住這低矮潮濕的小平房。

王林杰吃驚地張大嘴巴，結結巴巴地問：“那，那寶姿呢？小轎車呢？”

“下次。下下次。”

王林杰笑了，的確，他們還有下次，下下次，還有無數(shù)個冠軍正等著他們。

這時，天空飄起了雪花，繼父懷揣著一瓶老酒，笑呵呵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