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三個故事。絕味響鈴糕的秘密,竟是為了等待!
一、第一個故事,第一個秘密
軍糧城地處河南,城內有一家劉記糕點鋪,店老板名叫劉一手,他最拿手的點心是響鈴糕。
響鈴糕長寸許,模樣像極了長圓形的馬鈴鐺,被烤爐烘得金黃,入口即化,酥脆異常。做這種糕點的店鋪不少,可是誰也沒有劉一手做得有特色,劉一手做的響鈴糕手一晃,糕中竟“鈴鈴”直響。
軍糧城中胡記糕點鋪的買賣最大,店老板名叫胡半城。這胡半城心胸狹窄,視劉記糕點鋪為自己稱霸軍糧城最大的絆腳石,他對劉一手制作響鈴糕的獨門秘技更是覬覦已久,他先是派人明偷暗學,不成后,又親自上門,欲用500兩銀子相購,劉一手冷笑道:“劉某這點不入流的手藝,準備死后帶到棺材里去,我看你就不用惦記了!”
胡半城氣得一甩袖子,出了劉家的大門,臨走還狠狠地罵了一句——“劉一手你個死牛筋,連個傳人都沒有,我看你那點手藝也只能帶到棺材里去了!”
然而,令胡半城沒料到的是,這年冬天,劉一手卻撿了一個干閨女——杏兒。杏兒今年十三歲,因為逃荒來到軍糧城,凍昏在劉一手家的大門洞里。別看杏兒是個啞巴,耳朵卻好。劉一手的老伴死得早,他因為怕自己的手藝被外人偷學了去,一直沒收徒。自打杏兒成了他的干女兒后,小小的糕點鋪被杏兒打掃得干干凈凈,里里外外煥然一新。劉一手心情大好,他這才覺得自己要是有個貼心的徒弟,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劉一手剛露出收徒的口風,立刻有二十多個小伙找上門來。
劉一手千挑萬選,終于選中了三個小伙。劉一手就每天教他們加油揉面制作響鈴糕。
大徒弟鄧鐵牛脾氣最急,他學了半年多揉面的基本功,也不見劉一手教自己制作響鈴糕的訣竅,這天鄧鐵牛嘟嘟囔囔地表示了不滿,劉一手聽完笑了,他停下手中的活計,對三個徒弟說道:“想要學會如何制作響鈴糕,你們得好好地干三年,并耐心地聽我講完關于響鈴糕的三個故事!”
他叫三個徒弟一人找了條小板凳,圍坐在他身邊,他掌中捧了個小手壺,開始講第一個故事。
這第一個故事說的是元朝年間的事情。在中州城西有一家便宜糧店,掌柜的英年早逝,留下了孤兒寡母,苦苦地支撐著家業。兒子陳明睿主外,四處收糧,母親柳春紅主內,守在店里售米。
陳明睿20歲那年,娶妻邵氏,小夫妻倆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陳明睿陷在溫柔鄉中,一個月也沒有出外采購。柳春紅眼看店里存糧已盡,好幾次想催兒子上路,可見兒子正和兒媳在房中親熱呢,新房難進,柳春紅尷尬萬分,怎樣才能勸說兒子呢?
柳春紅靈機一動,精心制作了一盤子烤糕出來,親手端著給兒子和新媳婦送了過去。她剛走到新房門口,假意一哆嗦,盤子連同烤糕“咣當”一聲,全掉到了地上。
劉一手把故事講到最關鍵的地方,故意停了下來,大徒弟鄧鐵牛看著輕飲慢啜的師傅,急道:“后來怎樣?”
劉一手笑道:“別急,聽我慢慢講來……聽到門外的動靜,陳明睿披起衣服就沖了出來,新媳婦邵氏見婆婆手里端著的木盤子落地,說了句——可惜了一盤子好糕。柳春紅一邊往木盤子里撿糕,一邊嘆道:‘米店馬上就要因為無米而關門了,照這樣下去,我們以后恐怕連這種落地的烤糕都吃不上了!’
“新媳婦也是聰明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勸陳銘睿重去山西進糧,糧店又紅火了起來。”
鄧鐵牛聽師傅說完,只是一個勁地胡亂點頭。還是二徒弟張煮水聰明,他眼珠一轉,說:“我知道響鈴糕能響的秘密了!”
盤子里的烤糕摔到地上后,烤糕里面一定是被震碎了,里面的糕體松動后,自然一晃就會發出響聲。
二、第二個故事,第二個秘密
劉一手聽完呵呵一笑,道:“還是煮水有想法……中州城以后就留下了這樣的規矩,誰家有新婚的小夫妻,第二天一早,婆婆派人給新媳婦送進房的第一道吃食就是響鈴糕。”
鄧鐵牛一見自己終于知道了響鈴糕的秘密,高興得大叫:“謝謝師傅!”當天夜里,鄧鐵牛草草收拾了一下,然后偷偷打開后門,扛著自己的行李不辭而別了!
第二天一大早,劉一手聽到鄧鐵牛悄悄溜走的消息后,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也太性急了!”
劉一手繼續領著他的兩個徒弟揉面做糕,一轉眼就到了春節。這天二徒弟張煮水陪著師傅喝了幾杯酒,趁著劉一手高興,他賠著笑臉道:“師傅,您說要給我們講三個故事,那第二個故事是什么?”
劉一手喝了半壺的花雕,臉色酡紅,興致甚高,他瞧了瞧張煮水和最小的徒弟方小成:“我這就給你們講第二個故事!”
這第二個故事說的是明朝洪武皇帝的事——朱元璋領兵進攻德平府的時候,被劉黑塔圍困在解兵山,朱元璋眼看著就要彈盡糧絕了,他只得命湯和與鄧玉闖營,徑直去廣西,向在那里征戰的明軍大將徐達求救。
湯和闖營受傷,他就把朱元璋送他的一袋子響鈴糕交給了鄧玉,并告訴鄧玉,不到關鍵時候,不要去吃袋子里的響鈴糕。廣西正在鬧瘟疫,這一路上,鄧玉根本不敢吃疫區里的食物。鄧玉聽著袋子里響鈴糕發出的聲音,便有了找到救兵的信心。三天后,他終于找到了領兵打仗的徐達,可是他打開袋子一看,袋子里只是一堆稻草,稻草之中,發出聲音的只有一塊響鈴糕。
得救的朱元璋登基之后,響鈴糕也因為救駕有功,最終成為天下最有名的小吃。張煮水聽師傅講完,想了半天才道:“師傅的意思是告誡我們要耐得住學藝的寂寞嗎?”
劉一手點了點頭,說道:“學藝耐不住寂寞,又怎么能學到真正的本領呢!等喝完酒,我帶你們去看一看響鈴糕真正的秘密吧!”
烤糕的烘爐就設在杏兒的西跨院,西跨院是禁地,平時可不允許他們師兄弟過去。張煮水和方小成倆徒弟來到了西跨院,見院子里擺放著十幾個巨大的木案子,上面晾曬著很多烤得半熟的響鈴糕。
原來響鈴糕不是一次烤成的!杏兒先把做好的響鈴糕外皮烤焦,然后將它們拿到外面的案子上晾曬,其目的就是讓糕內未熟的生面回縮,與烤焦的糕皮分離。暴曬兩個時辰后,杏兒再把半熟的糕體翻個,然后再放到烤爐中去烤……如此重復三次后,響鈴糕才算做成?竞玫捻戔徃鈩偝鰻t是不響的,還要最后用手輕輕一摔,糕里面的內芯才會徹底離開糕皮,發出“鈴鈴”的響聲。
看來制作這種響鈴糕,沒有耐心是不成的。當天夜里,知道了響鈴糕秘密的二徒弟張煮水也不辭而別了!
劉一手望著三徒弟方小成:“你為何還不走?”
方小成一抱拳道:“師傅沒叫我出徒,這就說明我的手藝還沒學到家,另外,另外……”方小成的意思是他還想聽第三個故事呢!
三、第三個故事,第三個秘密
劉一手點頭道:“你再干一年吧,我會把第三個故事也講給你聽!”一年以后,方小成功德圓滿。劉一手把杏兒和方小成一起拉到了屋里,今天劉一手講的第三個故事是劉一手祖爺爺的故事。
劉一手的祖爺爺胸懷大志,他從父親手里繼承了制作響鈴糕的絕技后,經過他的苦心經營,劉記糕點店在舊店城不斷擴大,城里其它的十幾家糕點店都被他擠兌得相繼關門。就在一個寒風呼嘯的除夕夜,劉家隔壁的錢家糕點店老板破產自殺,錢老板上吊前一腳蹬翻了桌上的油燈,大火隨風而起,劉家的糕點店隨后被大火殃及……因為劉家待人刻薄,所以沒人幫他們救火,劉家的人一下燒死了一多半,大宅子也成了一片白地。
劉一手講這第三個故事的目的是告訴三徒弟方小成,不管是誰做買賣,都要給別的商家留下一條活路!
方小成正式出徒?刹幌,三徒弟方小成竟是胡記糕點鋪胡老板的親侄子!方小成本名胡小成。胡老板沒有兒子,胡小成是他大哥的兒子,現在已經過繼到了他的膝下!胡老板一見胡小成學得了制作響鈴糕的絕技,當即打出了響鈴糕的招牌,雖然胡小成做的響鈴糕也能發出動靜,可是味道卻和劉一手做的大不相同!
胡老板嘗完了胡小成做的響鈴糕,氣得一拍桌子,吼道:“這個該死的劉一手,他一定是留下了最絕一手沒教給你,看我怎么對付他!”
胡小成一聽父親要對劉一手不利,急忙相勸,胡老板冷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事你就別管了!”
胡老板重金收買了大盜獨眼龍,他要獨眼龍綁架杏兒,然后用杏兒的性命和劉一手交換響鈴糕的秘密!可是毒眼龍半夜領人潛進劉家糕點店的時候,發現劉家爺倆早已經沒影了!
沒有了劉家的響鈴糕,胡家的響鈴糕就成了正宗。沒用兩年,胡家的糕點店就成了方圓百里最大的糕點店。胡老板原想加大響鈴糕的生產規模,可是胡小成卻始終不同意。
眼看著年關將至,撫臺大人親自到軍糧城視察民情,縣令特命胡老板進奉響鈴糕。胡老板選了兩盒響鈴糕親自送到了縣衙,可是撫臺大人一吃,不由得勃然大怒,這響鈴糕和他原來吃的不一個味道。胡家的響鈴糕根本就是在欺世盜名!
胡老板被關進了大獄。胡小成愁得頭發都白了,劉家父女已經失蹤了,他怎么會做正宗的響鈴糕去救胡老板呢!
胡小成愁得正揪自己的頭發,就聽管家侯福進來稟報:“少爺,外面有個啞巴姑娘,她死活都要見你!”
“杏兒?”胡小成急忙迎了出去,來人果然是杏兒。兩年不見,杏兒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胡小成一把抓住杏兒的手,雙淚直流:“杏兒,你和師傅躲到哪里去了?你們可真把我給想死了!”杏兒用手一比劃,胡小成才明白了過來,原來杏兒和劉一手這幾年躲到了100里外的草黃山上,現在劉一手身患重病,臨死前,他想和胡小成最后見一面。
胡小成急忙叫來了一輛馬車,和杏兒跳上馬車,兩個人直奔草黃山而去。
四、絕味響鈴糕,秘密藏秘密
劉一手已經病入膏肓,他一見急匆匆趕來的胡小成,兩滴眼淚緩緩流淌了下來。
胡小成跪在地上,叫道:“師傅,我欺騙了您,您罵我打我都可以,可是您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劉一手艱難地搖了搖頭,虛弱地說道:“你知道自己做的響鈴糕味道差在哪里了嗎?”
胡小成困惑地搖搖頭說道:“我做學徒的時候,做出的響鈴糕絕對和師傅做的是同樣的味道,為什么我回去單獨一做,味道就完全不同了呢?”
劉一手拉過胡小成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寫下了一個“油”字。他們師徒二人制糕的手法并沒有什么不同,問題就出在做糕時使用的“油”上!
發明響鈴糕的寡婦柳春紅當年做糕的時候,廚房里的豆油只剩下一瓶底了,她就把剩下的一點麻油和一點菜籽油混到了豆油里,她用這三合油最后做成了響鈴糕。而胡小成做糕用的都是純豆油,那滋味自然不同。
這響鈴糕的最終秘密就好像是一層窗戶紙,輕輕一捅就破了。
劉一手原不想收徒,可為了啞巴干女兒杏兒的將來,只得收了三個徒弟。他最終的目的是要在三個徒弟之間,給啞巴女兒選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丈夫。可劉一手真沒想到,他最中意的三徒弟竟是胡老板派來偷藝的奸細,因為怕胡老板陷害,就領著杏兒匆匆離開了軍糧城,到草黃山隱居了。
劉一手用盡力氣,將話講完,最后腦袋一歪,溘然而逝。
胡小成厚葬了師傅,然后領著杏兒回到了軍糧城。杏兒做出了一盒正宗的響鈴糕,將胡老板從監獄里救了出來。
胡老板雖然心里感念杏兒的恩德,可他在軍糧城里畢竟是頭面人物,胡小成娶了個啞巴媳婦,他的面上過不去啊。
胡老板把胡小成找了過來,關上房門,低聲說道:“小成,你將杏兒做響鈴糕的手藝偷偷學會,然后收杏兒當個小妾,也就算我們對得起她了!
可胡小成不管怎么偷學,他做出的響鈴糕就是和杏兒做的不一個口味?磥硇觾哼真有心計,她也是暗中留了一手。可是這響鈴糕最終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胡老板也是黔驢技窮了,他看著杏兒每天做出的響鈴糕都被搶購一空,權衡之下,只得同意了胡小成娶杏兒為妻的要求。杏兒聰明能干,成了胡記糕點店的頂梁柱。胡老板見杏兒和胡小成恩恩愛愛,并將糕點店打理得有聲有色,索性就叫胡小成當上了胡記糕點鋪的老板。
可是響鈴糕最終的秘密是什么,胡老板卻始終也沒想明白。三年后,胡老板因為痰積咳血,病入膏肓,彌留之際,他把胡小成和杏兒喚到了床頭,吃力地問道:“我真的很想知道,響鈴糕最終的秘密是什么?”
胡小成和杏兒對望了一眼,胡小成伏到了胡老板的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胡老板聽完,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叫道:“原來響鈴糕最后的秘密竟是這樣,哈哈哈!……”笑罷,胡老板腦袋一歪,咽氣了!
響鈴糕并沒有最后的秘密。胡小成是故意把響鈴糕的味道做差的,如果不是這樣,好面子的胡老板怎么會同意胡小成娶一個啞巴媳婦呢!
自此,那香甜的響鈴糕和響鈴糕絕響的秘密,一代代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