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都是肉,無奈的母親決定用搖骰子的辦法決定該幫助哪個孩子,這顆小小的骰子里,包含著母親——
江雨老家在農村,他排行老二,大哥江風,小妹江雪,三人年齡差不多。三兄妹一個接一個上大學,一個接一個找對象,又一個接一個要買房子了。
這不,江雨剛給鄉下的母親打了電話,向她要十萬塊錢買房子。這筆錢,是江大媽和過世的老伴辛苦了一輩子才攢下的。江大媽不耐煩地說:“你們三兄妹能不能讓我消停消停,一個接一個打電話找我要錢!這個周六,你們仨帶著老婆老公,都給我回一趟家,我把這事給辦了!”
妻子就在旁邊聽著,她忙扯了扯江雨的衣服,小聲提示:“快問媽具體怎么個辦法!”可沒等江雨多問,電話就掛了。他囁嚅著問妻子:“老婆,你說那十萬塊錢,媽會怎么辦?”妻子沒好臉色,說:“怎么辦?涼拌唄!誰叫你們家生了一窩子‘崽崽’!到時候一人分個三萬,能頂啥用?”
周六,江雨馬不停蹄地帶著妻子回了老家,卻發現大哥帶著大嫂,小妹帶著妹夫,昨天晚上就到了,這會兒正圍著江大媽團團轉。妻子瞪了一眼江雨,嗔怪他辦事不力,接著便一口一個媽地獻殷勤去了。
江大媽說:“好了好了,你們都別鬧了!媽知道,這十萬塊錢要是平分,你們三家哪家都買不了房子,倒不如都給一家,讓一家先住上新房。你們都是媽的好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媽哪家也不偏袒。所以,媽只好按你們城里人的辦法——搖號!”
啥?搖號?兒女們根本沒想到母親會是這么個辦法!大家面面相覷,竊竊私語,權衡利弊,終于狠下心,放手一搏!
江大媽早有準備,很快從抽屜里拿出一顆骰子,放進一個舊飯盒,蓋上,說:“那就從老大開始吧!誰搖的點數最大,十萬塊錢就歸誰。如果出現相同點數,就再搖第二輪,直到有人勝出。你們可都聽明白了?”三對夫妻都點點頭。
江雨的大哥摩拳擦掌,大嫂一邊給他擦去額頭的汗,一邊為他鼓勁。只見大哥小心翼翼地拿起飯盒,“丁零當啷”搖了又搖,半晌才忐忑不安地放到桌上。母親揭開了飯盒蓋:是個三點!
江雨松了一口氣,妻子興奮地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小妹也跟妹夫擠眉弄眼,只有大哥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
接著輪到江雨搖號了。他想讓妻子搖,妻子卻說她手氣不好。江雨只好扛起重任,拿起飯盒,搖了幾下,放了下來。母親揭開了飯盒蓋:竟是個兩點!
天哪!江雨只覺得后背一冷,果然,妻子正氣急敗壞地瞪著他,直說后悔自己沒有出馬!
大哥大嫂的臉色頓時好了起來,小妹和妹夫更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小妹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飯盒,心中默念上帝保佑,許久才舍得放下。母親揭開了飯盒蓋:居然是個一點!
大哥大嫂一下子咸魚翻身,樂不可支,妻子也“嘿嘿”地笑著,在一旁幸災樂禍,小妹和妹夫卻一下從山頂摔到了谷底。
母親說:“這或許就是天意!老大,論本事,你沒老二高;論年齡,你又比老三大。媽知道,你的壓力最大,這錢給了你,你們幾個以后不要再提此事,要好好相處。”
母親的公平搖號讓大家心服口服,江雨和小妹兩家都無話可說,只能抱怨自己手氣太差。
兩年后,江雨和老三也都勉強買了房子,接著,又一個煩惱在等著他們——要不要趁還年輕,趕緊要孩子?可孩子生下來又由誰帶?保姆是肯定請不起的,家里的其他老人又老的老,病的病。看來,這回又只能辛苦母親了。
這不,妻子整天鬧著要孩子,催江雨快把江大媽接到家里來。江雨知道,小妹跟妹夫也急著要孩子,而大哥的孩子還小,也要人帶,可母親只有一個,怎么辦呢?
這天,江大媽又打來電話說:“老二,周六你和老三再回一趟鄉下,我們還按老規矩,把這事給辦了!”
江雨問:“那大哥呢?”
江大媽說:“你大哥說,他拿了十萬塊錢,這次搖號他理應棄權,還是你和老三比較著急。”
星期五一下班,江雨就帶著妻子坐上大巴,連夜趕回老家。
小妹和妹夫很快也到了。妻子和小妹搶著給母親端茶倒水,推拿按摩,都盼著能把她給搶回去。當然,江大媽還是堅持要他們第二天搖號。
妻子說,這回她必須親自出馬,結果還真管用,一搖就搖了個五點。小妹咬緊牙關,卻只搖了個四點。
妻子樂呵呵地挽著江大媽的手說:“媽,您快收拾收拾,我這就回家給您生孫子去!”
小妹拉長著臉,道:“媽,就您偏心!我到底還是不是您女兒啊?”
江大媽笑道:“老三,媽就是怕你們不服,才讓你們搖號,你以為媽就忍心這樣嗎?媽是哪一家都想照料啊!這樣吧,以后,媽逢周末就上你們家!”
這一回,江雨總算是得勝而歸,當然功勞都得算妻子的。
一眨眼,又過了幾年,等兄妹幾個的孩子都大了點,江大媽卻突然不辭而別,回了鄉下。
她在電話里說:“你們的孩子都懂事了,要從小讓他們學會自立,媽走了,你們的小家也會寬敞點,再說,媽還是習慣鄉下的生活……”
江雨聽著直掉淚,就連刀子嘴豆腐心的妻子,也不禁跟著抹眼淚。
這個春節,兄妹仨準備再來一次“搶媽”行動。他們約好早早回了家,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卻發現母親竟病得臥床了!江大媽說是前天摔了一跤,閃到了腰,不打緊。
兄妹仨坐在床前,向母親噓寒問暖,一個拉著母親的手,一個摸著母親的頭,一個揉著母親的腳,這才發現母親蒼老了許多。
三人當即商量,馬上接江大媽回城里。可回去了上哪家呢?于是,他們決定還是按老規矩——搖號!
他們偷偷打開了母親的抽屜,要去拿那顆骰子,卻發現了一張病危通知單,上面竟寫著“胃癌晚期”!
三人抱頭痛哭:沒想到母親突然不辭而別,竟是為了不拖累兒女,而選擇一個人默默承受!
三兄妹抑制住自己的眼淚,在江大媽面前強顏歡笑,要用搖號的方式,把母親接回城里。
江大媽笑了,說還要再給他們揭一次飯盒蓋。
老三說:“媽,這一次一定要讓我先來!”說著,她便搖了個六點,興奮得直流眼淚。
可是,江雨也搖了個六點,還有大哥,他竟然也搖了個六點。
三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江大媽笑著不停點頭:“六點好啊!六六大順!看到你們都搖到了幸福和美滿,媽走得也放心了……”
三個人撲在母親懷里,失聲痛哭,他們決定:要在余下不多的日子里,讓母親也過得幸福美滿……
如今,江大媽已經走了,可她的“搖號機”還在——那個舊飯盒,那顆小骰子。那可是江雨跟兄妹們爭破了頭皮,最后才用搖號的方式贏回來的!
江雨每天都把母親的“搖號機”帶在身邊,一有了煩惱就搖一下,“丁零當啷”,便能感到母親無盡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