鹵肉盒飯
女大學生不經意的一次善舉,不僅溫暖了一顆漂泊的心,也由此獲得了甜美的愛情。大學生和農民工的千里姻緣,起于那一份——
一、大哥,你需要幫忙嗎
大一那年的寒假,我沒有回家,而是和幾個同學一起去了火車站做志愿者。
一列火車到站了,一個提著手提箱的男子站在對面看了一會兒,然后徑直走到了我面前。男子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成熟、英俊。他看我的眼神讓我不由自主地臉上發燒。
他問了我幾個問題,都非常簡單,我突然明白,這男人只不過是找個借口搭訕罷了。這時,同學送來了午餐,我打開一看,是鹵肉飯,這東西油膩膩的,我一向不大喜歡。那男子還不走,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
這時,我突然發現男子身后不遠處站著一個農民工打扮的年輕人,徘徊著似乎不知道該往哪走。我像找到救星似的走了過去,熱情地說:“大哥,你需要幫忙嗎?”年輕人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眼睛卻不自覺地瞟了一下我手中的盒飯。
我意識到了什么,忙把那盒鹵肉飯遞給他:“大哥,你還沒吃飯吧?這個給你。”“不,不要。”年輕人慌亂地拒絕,我知道他不好意思,靈機一動,就指著自己的志愿者胸卡說:“我是志愿者,我們向有需要的人免費提供盒飯。”邊說邊把盒飯塞到他手中。他接過盒飯,低聲說了聲謝謝,像做了虧心事似的,急急走了。
我回過頭,發現剛才糾纏我的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不由得有幾分得意——既做了好事,又擺脫了糾纏,真是一舉兩得啊!
二、我想哭,借你的肩膀用一下
一轉眼我大學畢業了。大學最后一年,家里發生了變故。父親重病纏身,在醫院拖了幾個月之后還是去世了,母親也積勞成疾,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變得一貧如洗。我急需找個好工作支撐起這個家。
大四的最后一年我幾乎都在為找工作奔忙,可是卻一無所獲。畢業前夕,和我相戀了三年的男朋友找了個不錯的工作,去了另一個城市發展。我們就這樣分手了。
那一天晚上,我離開了空蕩蕩的校園,一個人徘徊在街上。華燈初上,這個城市很熱鬧,但這繁華的地方卻沒有我的立錐之地。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找工作的這段時間花銷很大,我的錢花得精光,又不好意思向母親要錢,兩星期前我就在向同學借錢過日子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快到半夜的時候我走到了橋上。不知道自己在橋上徘徊了多久,突然發現我身后不遠的地方有個男人一直在盯著我。我走幾步,他也跟著走幾步。半夜跟蹤女人的當然不會是什么好人,我心里卻一點也不害怕。我對自己說:那人要是圖謀不軌,我就真的跳下去!反正活著也挺累。
當我再一次走近橋欄的時候,那人突然喊了一聲:“哎——”我沒理他,不料他走近幾步說道:“你還記得我嗎?在火車站——”我回頭看著他,心想這樣子搭訕實在是太老套了,就聽他說道:“謝謝你的盒飯!”我這才認出來,原來他就是四年前火車站廣場上那個民工。
原來是虛驚一場!我舒了口氣,問他現在在哪打工,他指了指橋頭。原來那兒有一家快餐店。他說今天剛忙完出來透口氣就看見了我,開始不大敢認,觀察了好一陣才敢打招呼,又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我說:“我沒事,只是出來散散心。你忙你的吧。”說著又往前走。走到了橋頭,卻聽見身后還有輕微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他追了上來。他說:“你別往前面走了吧,過了橋人就少了,前幾天還有對情侶在那被搶了——”
我說:“你比以前膽子大了,也更會說話了。”他搔了搔頭皮,不好意思地說:“我在店里招呼客人,送外賣,學到了很多東西。”前面燈光很暗,我突然有了主意,調皮地對他說:“你敢不敢陪我走?”大約是沒想到我會發出這樣的邀請,他猶豫了一下,說:“你等我一下。”說完,他小跑著回了店里,不一會兒又出來了。我發現他換了一件衣服,顯得比剛才整潔多了。我正在暗笑,他忽然把一樣東西塞到我手中:“我跟老板娘借的外套。你披上吧,一會兒天涼了。”
突然間,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再也無法矜持,我說:“我想哭,借你的肩膀用一下。”話還沒說完,我已經伏在他的肩頭,嗚嗚咽咽哭出聲來——
我和他沿著河岸走了一晚,一路上幾乎都是我在說話,也許他也說了,只是我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名叫肖和興。我把心里的煩悶說出來后,心情好多了。天快亮的時候,我們在橋頭分手了。我說:“謝謝你,我會記得你的。”他突然又說:“你等一等。”然后跑回了店里,不一會兒出來了,手里竟拿著一個盒飯:“你餓了吧,我請你吃飯。”我打開飯盒,那竟是一盒香噴噴的鹵肉盒飯。
捧著那個熱乎乎的盒飯往回走,我覺得心里也熱乎乎的。也許是真的餓了,那天我第一次覺得鹵肉盒飯并不那么難吃。
不久,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做文員。工作辛苦,待遇又低。我對自己說,先干下去吧。肖和興這樣的農民工都能在這個城市生存,我一個大學生還不能?
這一干就是半年。有一天公司加班,打電話統一叫了盒飯。送盒飯的一看見我就笑了:“真巧,在這里遇到你。”我一看,原來是肖和興!肖和興把一個盒飯遞給我:“這個給你吧,鹵肉的。”看來他誤認為我喜歡鹵肉盒飯了。我本來想換一種,但聽他說:“我現在在幫廚了。這個就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味道好不好。”肖和興收了錢,卻沒有馬上離開。看得出,他很高興,似乎想和我聊聊。
說實在的,這半年來,我也常常會想到他,想起那個晚上,想起他寬寬的結實的肩膀?墒俏荫R上就會笑自己:“你會喜歡一個農民工嗎?”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人突然走了進來,把一張單子遞給我:“你是李小姐吧,請簽單。”我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年輕人已經從門外捧進來一束鮮花,放在了我的桌上。“好漂亮的花!”同事們發出一片贊嘆聲。我忙問:“誰送的?”年輕人說:“送花的先生就在樓下,說要請你吃飯呢。”
我到窗口一看,樓下的奧迪車旁站著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原來他就是那年在火車站和我搭訕的那個人。前兩天因為公司的事在一個宴會上遇見了他,當時聊了幾句,知道他叫范明,是一家大公司的股東。沒想到他宴會上竟然打聽到了我的地址,送花到這里來了。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正是范明打來的。只聽他得意地說:“李小姐,花漂亮嗎?很意外吧,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我平靜地說:“花很漂亮,不過我現在用不著。你還是帶回去吧。”說完掛斷了電話。我聽同事說起過,這個范明很有錢,但生性風流,和他有關系的女人不計其數。
我叫花店的人把花送回去。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范明,回頭一看,肖和興早已經走了。只有那個鹵肉盒飯還靜靜地躺在桌上。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陣惆悵。
此后范明經常送花來,卻不過面子,我也收過兩次,也同他吃過一次飯。但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范董,我高攀不起。咱們倆只能做朋友,我這只股票沒有升值潛力的,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投資了。”范明不愧是情場老手,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呵呵地笑著說:“我就喜歡你這脾氣。我不急的,我可以等。你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我可以幫你解決——這世上還有錢解決不了的事嗎?”他知道我最缺什么。
此后的四年里,我換了兩個工作,但范明總能“及時”地找到我。他甚至開出了價碼,只要我答應跟他,他會給我一套房子,按月給我一筆足夠我奢侈生活的錢。我頑強地抵抗著誘惑,我知道,我是他看中的獵物。誘餌很香,但被捕捉的下場可能很慘。
三、你可以做老板娘啊
四年里,我再也沒見到過肖和興。也許他已經賺夠了錢,像其他農民工一樣,回家修新房,結婚去了。
那一年,金融危機來了。我失去了工作。重新找工作也連連碰壁。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四年前,甚至比四年前更慘!四年前我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至少還有一腔熱情,可是四年后的今天,我已經二十好幾了,在這個城市里依然一無所有!
我決定離開這座讓我受傷的城市。我背著行李去了火車站。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范明!他就像一個高明的獵手,躲在暗處窺視著我,我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范明的聲音富有磁性,充滿著誘惑:“我知道你在火車站,想去外地找工作,其實你不用活得那么辛苦的,就像我以前跟你說過的那樣,你只需要享受人生就可以了;蛘,我可以給你找一個好工作。如果你同意,我馬上就開車來接你!”
我覺得自己像一個馬上就要淹死的人在做最后的掙扎,我安慰自己說:范明也許并不像別人傳說的那樣壞,至少這么些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我。最關鍵的是,我一個人掙扎了這么些年,卻一無所有,也許再過幾年,還是一樣,而那時我已經青春不再了——
我拿起手機,準備說那一句:“好吧,我答應你。”但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來。就在這時,一個飯盒遞到了我面前:“這位女士,你還沒有吃午飯吧?這是我們免費提供的盒飯。”我疑惑地抬起頭,看見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人正在廣場上發放盒飯。我木然地打開飯盒,一陣香味飄進鼻孔,是鹵肉飯!
我突然想起了肖和興,他也許就在這里!剎那間,我幾乎沖口而出:“肖和興!你在這里嗎?”但仔細一看,那幾個穿制服的人里面并沒有肖和興,我不由得感到一陣失落。
頹然地坐倒在行李上,我盯著那盒鹵肉飯出神,原來這么多年里,肖和興是在這個城市里我唯一掛念的人,只是我自己不愿承認罷了。就在這時,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怎么樣,鹵肉飯還好吃嗎?”
我一抬頭,正是肖和興!只見他西裝革履,除了眉宇間還保留著那份憨厚,已經找不到以前那個農民工的影子了!
肖和興告訴我,這幾年,他從一個送盒飯的工人一直做到廚師,后來自己開了一家快餐店,到現在已經是有三家分店的老板了。他動情地說:“幾年前,我高考落榜了,到這個城市來打工。剛一出站,錢包就丟了,焦急尋找的時候又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穿風衣的男人,被那男人大罵了幾句,我對這個城市生出了恨意,一時沖動生出了罪惡的念頭,我悄悄跟著穿風衣的男人,想伺機搶奪他的手提箱。就在這個廣場上,一個戴著志愿者胸牌的漂亮女孩給了我一個鹵肉盒飯。這個女孩的善意救了我,也讓我看到了希望。我打消了罪惡的念頭,我看到了女孩身上的胸牌,知道她所在的大學,不由自主地到大學附近的小吃店找到了一份送外賣的工作。從此暗暗地關注著這個帶給我希望的女孩。也是從那一天起,我在心里發誓,有一天,我要請那個女孩吃最美味的鹵肉飯!這兩年,我每年春運期間都會做幾百個鹵肉飯,送到這里,免費派發。”
我開心地說:“你也讓我看到了希望,我給你打工好不好?”他一本正經地說:“不好,現在金融危機,我的工人還有多呢!”我黯然嘆了口氣,他卻壞壞地笑了:“給我打工不行,你還有別的選擇,你可以做老板娘啊!”
剎那間,熱血涌上了我的臉:“你現在也學得油嘴滑舌了!”
我揚起拳頭,作勢要打他,他卻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時間:2022-10-28 作者:愛開大學生 來源:愛開大學生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