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蠶
一、改良桑蠶
神戶丸號是橫濱港直航上海的日本客船,今天它剛剛起航,還沒駛出日本海,就被日本水警的快艇追上,并被迫停駛。
麥天林的行李又一次被仔細檢查,他用藤條編的書箱被丟到海里。就在水警和麥天林搶奪古畫畫軸的時候,麥天林被水警用警棍打倒在甲板上。
看著打折的警棍和滿頭是血的麥天林,同船的乘客們憤怒了。水警們一看事情鬧大,嚇得轉身就跑。
同船的乘客們正想揪住水警,討回公道,麥天林卻制止了他們的沖動……
麥天林究竟犯了什么罪?這話還得從頭說起——
清光緒年間,以康有為為首的改良派實行了戊戌變法,一批年輕有為的青年,被派往世界各地,學習先進的農、工、商等各項技術。
麥天林從杭州的蠶學館畢業后,因為成績優異,被保送到日本長崎縣學習。長崎是日本的桑蠶大縣,長崎縣農林高等學校的蠶絲科更是聲名遠播。
長崎縣蠶絲科的科長川田博士為了迎接麥天林的到來,還特地舉行了一個簡短的歡迎儀式。歡迎儀式結束后,蠶絲科的女學員八道桑子湊了過來,紅著臉兒道:“麥同學初到長崎,還沒有住處吧?如不嫌棄,就到我父親的桑園委屈一下吧!”
八道桑子的父親叫八道弘,是長崎縣最大的桑園主,麥天林就這樣住進了八道桑園。
八道弘有個兒子名叫八道恒郎,在日本海事廳當水警,一年也回不來幾趟。八道弘特別喜歡老成持重的麥天林,簡直就拿他當兒子了。
麥天林從杭州來日本前,曾帶來了不少中國蠶種和桑樹的枝條。八道桑園雖然經營規模很大,可由于桑樹粗放,蠶種退化,桑園每年的效益并不可觀。麥天林就向八道弘借用了一小片山地和一間蠶室,將帶來的桑樹枝條接種到了山上。蠶室內的杭州蠶兒經過一個多月的精心飼養,已漸漸長大了。
麥天林白天在學校學習理論,晚上回到桑園,和八道桑子一起侍弄新栽的中國小桑樹和杭州蠶。他發現日本蠶體形小,可是生長迅速,中國蠶雖然體形大,可是生長緩慢。他就嘗試著對這兩個品種進行雜交,經過兩年的試驗,果然一種全新的蠶種誕生了。這種新蠶不僅生長迅速,吐絲抗病的能力也大大增強。
八道弘對著麥天林連豎大拇指,贊道:“麥君,你對八道桑園的貢獻太大了,我要為你舉行隆重的慶功酒會!”
慶功酒會就在八道桑園中舉行。川田博士看完麥天林培育的新蠶,親自將其命名為長崎蠶。眾人剛剛端起斟滿日本清酒的酒杯,在山上采桑的工人手里拿著桑葉興奮地跑了進來,原來麥天林把中國桑樹的枝條嫁接到了日本的野桑樹上,嫁接后枝條生長出的桑葉,不僅葉大肥厚,蠶兒還特別愛吃。
麥天林對于八道桑園來說,真是千金難求的福星呀!
二、艱難回國
三年的學習期滿,麥天林謝絕了川田邀他留校任教的請求,回到八道桑園,向八道宏告辭,準備啟程回國。
八道宏長嘆道:“麥君,你走了,我的女兒怎么辦?”
三年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兩人早就有了感情。麥天林與桑子已經商量好,他們一起回杭州,在那里種桑樹、養長崎蠶,開創出一片新的事業來。
八道宏點了點頭,隨后擔心地說:“麥君,我可聽說長崎縣有規定,長崎的蠶種和野生桑禁止出口!”
麥天林道:“沒有杭州的桑枝和蠶種,也培育不出長崎蠶。我把長崎蠶帶回國內,這是天經地義的,如果長崎縣政府對我進行阻撓,我會另想辦法的!”
麥天林和八道桑子從橫濱上船,上船前,兩個人果然遇到了極為嚴厲的檢查,八道宏為他們精心選出的蠶種和桑樹枝全被扣下了。
麥天林隨身只帶著一只藤條編成的書箱,八道桑子手里提著一只不大的牛皮皮包,皮包里裝著一些衣服,里面值錢的東西只有一樣,就是他父親送給她當嫁妝的一幅日本古畫。
兩個人上了神戶丸號,神戶丸航行了半個多小時,還沒等駛離日本海,川田博士坐著水警的快艇就從后面追了上來。
神戶丸放下了舷梯,十幾名水警跟在川田博士身后上了神戶丸號。麥天林看到川田博士,大叫道:“老師!”
川田博士卻皺著眉頭道:“麥君,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我是為日本國長崎縣的利益而來!”
麥天林雖然可以騙過上船前的檢查,可他卻騙不了川田博士。麥天林裝書的書箱就是用他嫁接成活的山桑枝條編成的,山桑的生命力強勁,這只書箱一旦被帶到杭州,隨便找個地方,拆開書箱,埋下桑枝,就能種出茁壯的山桑樹來。
川田博士將書箱里的東西全倒到了甲板上,然后一抬手,就把那個書箱丟到了茫茫的日本海中。他在麥天林的隨行物品中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長崎蠶種的影子,他一抬眼睛,正看到八道桑子手里拎著的牛皮皮包。
八道桑子一見川田博士要打自己皮包的主意,沖著水警的隊伍叫道:“大哥,他,他欺負我!”
原來桑子的哥哥八道恒郎就是這支水警部隊的隊長。八道恒郎聽見妹妹的召喚,幾步走出水警的隊伍,眼睛一瞪,吼道:“為了日本國的利益,你的皮包也必須接受檢查!”
八道恒郎一把奪下妹妹手中的皮包,然后一抬手,就將桑子推坐到了甲板上。川田博士打開皮包,經過他的仔細檢查,兩張長崎蠶的蠶種竟然藏在那幅日本古畫上下的木軸中。
麥天林一見川田博士搜查出了那兩張珍貴的蠶種,他撲身上前,正要搶奪,八道恒郎揮起警棍,警棍棍首“砰”的一聲,正砸在麥天林的腦袋上,麥天林的頭部出血,慘叫一聲,搖晃著昏倒在甲板上。
八道恒郎因為用力過大,警棍也“咔嚓”斷為了兩截。八道桑子一見哥哥打倒了麥天林,尖叫著撲上來對著哥哥又撕又咬。
八道恒郎的衣袖被八道桑子撕掉了一只。見目的已經達到,川田博士一揮手,急忙領著水警回去了。
八道桑子撲在麥天林身上,放聲痛哭。
三、全功一計
神戶丸在上海的吳淞口靠岸。麥天林和八道桑子剛下船,就被杭州蠶學館的校長邱天佑接到了奧斯丁小汽車里。
邱天佑是上海最大的蠶王,他還擁有全國最大的絲綢廠。麥天林和八道桑子被邱天佑接到了蘇州的桑園別墅,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不許兩個人出門。
邱天佑想,麥天林可是通過他的資助才得以留學日本的,他學到的養蠶技術,必須歸自己所有。麥天林和八道桑子被邱天佑軟禁了半年,直到他們把長崎蠶和日本野桑在蘇州城培育成功,邱天佑對兩個人的監視,才慢慢松懈了下來。
麥天林和八道桑子在一個刮風下雨的暗夜,翻墻從別墅里逃了出來,直奔蘇州城的縣衙,狀告邱天佑惡意占有長崎蠶和日本野桑繁殖技術。
蘇州縣令受理了此案。原告和被告都花高價,從上海請了最好的訟師。
邱天佑的訟師首先反戈一擊,當堂陳述麥天林留學日本的學費是邱天佑出的,麥天林學成歸來,他的養蠶技術和研究成果理當歸邱天佑所有。
八道桑子賣了那幅值錢的日本古畫,將麥天林留學的全部學費都還給了邱天佑,麥天林的訟師要求縣令大人判還麥天林的養蠶技術和研究成果。
兩方面據理力爭,蘇州和上海方面的幾家報紙都對庭審的經過進行了連篇累牘的報道。
一場官司下來,日本野桑和長崎蠶一下子就聞名全國了。全國上下的蠶桑業主們都對邱天佑獨攬日本桑和長崎蠶的技術不滿。
邱天佑暗叫不好,急忙打電話把訟師叫到自己的別墅,面授機宜。
三天后,蘇州縣令又一次升堂,邱天佑的訟師張口道:“縣令大人,麥天林確實想把日本桑和長崎蠶帶回國內,可根據神戶丸乘客的證言,日本方面派出川田博士,已經將日本桑和長崎蠶全部劫走了,所以麥天林的指控,全都是誣告!”
麥天林冷冷地一笑:“就叫我妻子八道桑子說一下當時的情形吧!”
原來,兩個人能將日本桑和長崎蠶秘密運回國內,都是八道恒郎的功勞。八道桑子怕老奸巨猾的川田博士從中作梗,暗中找到了自己的哥哥八道恒郎,八道恒郎就悄悄地將自己的警棍挖空,往里面塞進了幾根新鮮的日本野桑的桑枝……他被妹妹撕掉的衣袖中,就縫著一張長崎蠶的蠶種,打折的警棍和撕掉的衣袖最后留在了船上,這就是三個人訂下的偷蠶計呀!
記者們聽罷二人秘密運送桑蠶的情節,不由得帶頭鼓掌,蘇州縣令最后判決——日本野桑和長崎蠶的繁養技術歸兩家共有。
麥天林名正言順地取回了日本野桑的枝條和長崎蠶的蠶種,全國的蠶商們找到麥天林,都強烈要求引種優質的日本野桑和長崎蠶。
三年后,日本野桑和長崎蠶就在全國四處開花了。可令人奇怪的是,邱麥兩人雖然在法庭上針尖對麥芒,宛若死敵,可那場官司之后,兩人卻形影不離,親如兄弟。
要知道那時候的國人思想封閉,想要叫他們接受新鮮事物,簡直比登天還難。為了快速推廣高產優質的日本野桑和長崎蠶的繁養技術,兩個人在公堂上那都是在做戲給報社看呢。
這不,一場轟動全國的官司打下來,就等于為日本野桑和長崎蠶做了一次最好的宣傳。
時間:2022-11-10 作者:愛開大學生 來源:愛開大學生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