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宋王朝有限的和平環境和農業、工商業、城市經濟的相對發展,促成了文學、藝術的繁盛。當朝重文輕武,更是繁盛的沃土。我國山水畫的高峰始于宋。唐宋散文八大家,宋有其六。宋詩之外,又盛行宋詞。對宋詞,歷來評論不少。我也有些許淺見,“姑妄言之”。
北宋晏、歐等人的婉約派詞限于表現貴族士大夫閑適自得、感傷時序、卿卿我我之類的個人情致。這其實是他們的“閑適病”之吟,所以并非裝腔作勢的無病呻吟,倒是有感而發的真情愫,真心境,因而也就真纖弱,真空虛,格調真低下。然而婉約派詞又有別于晚唐溫庭筠等無行文人花間派詞的輕薄、重艷。此外,宋詞里也有戰歌。辛派詞,多“壯懷激烈”,振聾發聵。
說宋詞,就不能無視蘇軾對開拓宋詞內容、打破格律束縛,從而充實、發展宋詞的貢獻。賦予宋詞文學品格的領軍者,是蘇軾。蘇、辛、陸的詞自成流派,在《全宋詞》里雖為數不多,但“蘇豪”“辛壯”打破了“晏婉”“柳俗”“周律”的詞局,如激流沖破圍囿,發黃鐘大呂之聲,呈驚濤撲岸之勢,讓人耳目一新,登高而見萬千氣象,酷似傳統中國畫的散點透視。在宋詞里,他們的作品占有重要地位,絕非波滟之光。岳飛的《滿江紅》成千古絕唱。陸游的《訴衷情·當年萬里》等篇,為今人所喜。范仲淹則有悲壯戍邊的名篇《漁家傲·秋思》。蘇軾的佳作直活到今天而不朽,更不要說《稼軒長短句》里的愛國名作了。
《詩經》的十五《國風》里,愛情民歌近半數,不涉邊關、國事。孔子雖責“鄭風淫”,但沒有因為大量情歌而斥《國風》為低俗、淫詞艷曲,現在也沒有這樣的妄評。《國風》里另有直白民生、國事的歌謠。即使“卿卿我我”之詠,也屬純潔,并不淫艷。《國風》,正是《詩經》的精華所在,影響深遠,從曹操的四言詩也可見一斑。
法國作家莫伯桑,以短篇小說著稱。人們熟知他的稱“王”之作《項鏈》,《羊脂球》次之。其余眾多短篇,如《戴家樓》、《一個兒子》諸作,我看并不出彩。若以小說的數量論,莫伯桑稱得上是一位著名的多產作家。然而月亮總比星群亮,短篇精品玉成了他在世界文壇“短篇之王”的榮譽。
同樣,評宋詞也該對各派各類作品都作分析、評價、比較。要是唯作品數量論,用大量的婉約派詞埋沒少量的豪放派詞,把宋詞一言以蔽之為低俗、垃圾,就有失偏頗。
或說詞人無用,因為史書沒留下詞人上戰場的任何記載。依這樣的標準,詞人可真是無用。不但詞人,就連戰國屈子和唐代的詩仙、詩圣也都無用。東坡居士沒和遼軍交過手,易安居士更是閨閣詞人,但也有投筆從戎的。看《宋使·辛棄疾傳》,23歲的辛棄疾可是帶兵襲擊敵營,活捉了叛徒的。
對文學作品的評價,見仁見智。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以“境界”評兩宋詞。他褒北輕南。以內容評宋詞,也是路徑,但不能以量定性,以偏概全。